俞明枝终于能踏出这间屋子了,珠儿仍得留在原地。
妇人没有给她片刻说话的时间,只好向珠儿眨眼示意,想叫她不要轻举妄动。
珠儿来没来得及反应,俞明枝就被妇人抓着胳膊“请”出屋子,房门重重的关上。
庭院布置的极为别致,中央有一块小小的水塘,里面养着一枝纯白的芙蕖,迎着晨光盛放,荷叶下几尾红色鲤鱼来去自如,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两边是修剪整齐的青葱绿草,中间支起一架秋千,一只漂亮的喜鹊正停在蹬板上,“叽叽喳喳”的鸣叫,看到有人路过也不躲,歪着脑袋,黑豆似的眼睛看过来。
喜鹊自古被认为是喜鸟,看到它鲺着将有好事临头。
俞明枝希望这一趟顺利。
再往前走,棱形漏窗可以看到郁郁竹林,但没有办法透过竹林看到更外面的景象。
院子门口停着一顶青帘小轿子,俞明枝自觉的钻进轿子里,看着帘子上映着的人影蹲下又站起来,然后轿子才被抬起来,掉个头往其它地方走去。
轿子里有些闷,它不像正常的轿子两旁会有小窗,而且帘子也被人做过手脚,在晃动中居然一动不动。
为什么身在这处宅子里,也不能瞧见外面半分景象?
她随父亲进京述职时,曾拜访过他的几位同僚好友,他们的家宅不及此处奢华典雅、布置精妙,说明自己不曾来过。
那么。就很有可能在将来有机会来到这里。
而宅子的主人不想暴露身份,至少在明面上还和秦机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再加上出现在这里的戒指和诗集,是否可以说明宅子的主人想拿单静为当替死鬼,和秦机谋取利益,然后不管成功与否都不暴露身份,在将来谋算更多的东西?
俞明枝想通到这一点,更进一步的断定自己不会有性命之忧,至于秦机……
朝堂之事,只能看他自己了。
正想着,小轿落地了。
妇人掀开帘子。显得还算恭敬的欠身对俞明枝说道:“请小姐下轿。我家主人就在屋中。”
俞明枝敛裙出来,轿子居然就停在一间厢房的门口,只有两扇门是开着的,轿门正好抵在门框上。看不到左右。她踏入房中。轿子安安静静的留在原地。两个轿夫垂首站在门侧,静如石像动也不动。
她又看向屋中,布置风格与她住的那间屋子如出一格。不过迎面挂着一层珠帘,一个个珠子圆润晶莹,在从天窗落下的阳光照耀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但如此一来便模糊了视线,叫人看不清珠帘之后。
另外还有一层白色纱幔,隐隐绰绰可见一道曼妙的身影。
她一怔,原以为妇人口中的主人会是个男人。
那人轻笑着开口:“姑娘没想到他们的主人是个女子吧?”
见对方瞧出自己所想,俞明枝嘴角浮现出一丝不以为意的笑,“何须说些废话。不如请夫人直接道明请我到此处来的用意吧。”
从影子来看,梳起的发髻应该是已婚妇人。
而嗓音,听起来有些沉闷,很有可能是对方用帕子捂着嘴,怕将来叫她听出来。
那位夫人道:“你和秦舍人的个性有几分相像。”
俞明枝道:“看来你们见过他了,提了什么要求,我倒有几分兴趣想知道。”
夫人道:“自然是关系到自身利益的要求,姑娘放心,我们绝不会为难秦舍人,这桩事对他来说也有不少好处。而请姑娘到寒舍来小住几天,是不想秦舍人做事分心。听说他时常去看望你,给你做饭烧菜,极为体贴呢。”
连做饭烧菜这些也晓得?俞明枝眯起眼睛,风吹过珠帘,发出清脆地声响。
她和她的夫君,与秦机的关系绝不简单。
夫人又道:“我看姑娘沉稳大方,身处此地,尚分不清对方是敌是友,却能泰然处之,这份性子与秦舍人极为相配呢。我是越发的喜欢姑娘了。”
“既然喜欢,为何不以真面目相见?”俞明枝故意咄咄逼人。
夫人道:“有缘即能在将来相见,姑娘不必心急。姑娘坐着吧,站着说话多累。”
俞明枝也不见外,往旁边的圈椅上一坐。
夫人又开口道:“不知姑娘对我们的身份猜出几分来了?”
俞明枝道:“您和中书侍郎单静为有关系。”
对方遮遮掩掩,她便也半真半假。
夫人低低笑几声,“姑娘十分细心呢。我这儿有些糕点,请姑娘尝尝。”
一个小丫鬟从幔帐后出来,将一碟糕点摆在俞明枝身边的小桌上,又倒了一杯茶,然后退回道幔帐后面。
“姑娘请用吧。”
俞明枝刚才在观察小丫鬟,她掀开放下帘子时,那小小的缝隙,从窗外吹来的风扑在她的脸上,带着荷花的清香。
宅子的主人是真的很爱莲荷呢。
然而珠帘纱幔后那人的真面目,在丫鬟的小心谨慎下,一眼都看不到。
她垂下眼,用筷子夹起一块搞定,略显透明的雪白糯米皮中透出一抹暗红色,她小小的咬了一口,表面软糯,内中的红豆馅香甜不腻。
夫人喝口茶,问道:“这是我极为喜爱的糯米红豆糕,姑娘尝着可喜欢?”
俞明枝点头,“味道不错。”
夫人突然语气森森的问道:“姑娘不怕我在其中下毒吗?”
“夫人不是说将来要见面的吗?”俞明枝淡然的说道:“再者你家与秦机共谋利益,我们便是友。不是敌。哪有盟友在未达成目的之前,互相残害的,所以我想你们不会对我怎样。”
她话音未落,就听见爽朗的笑声。
若是无需遮掩,这位夫人到底会是怎样的而一个人呢?俞明枝突然有了几分兴趣。
夫人又道:“姑娘再尝尝那块绿豆糕吧,若是喜欢的话,中午我叫人再给你送去一些。”
“多谢夫人。”俞明枝先喝口茶,才吃了绿豆糕,入口细滑清甜,不过与她在襄州常吃的一家点心铺的绿豆糕相比。差了些。
“姑娘似乎不大喜欢这块绿豆糕?”夫人问道。
俞明枝不喜和她们这样的客气。直言道:“确实没有秦机带给我的好吃。”
夫人笑起来,“姑娘满心眼里都是秦舍人呢。不过我听说你们也只是依从父母之命而已,之前仅有从外乡一同回到京城的来往,怎会有如此深厚的感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