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了摇头,将杂念从脑海里甩出去,都说有身孕的人不能愁思多虑,否则会影响了肚子孩儿。她不禁抬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似乎能感受到那小小胎儿的心脏跳动。
她要这个孩子平平安安的降临人世。
两人顺着抄手游廊往前走着,两旁园子偶尔有巡逻的护院走过,除此之外静谧安宁。
冷不丁地,院子里传来两个说话声音。
俞明枝下意识的循声望去,是两个负责修整园子的婆子正在说闲话。
“刚才我出去买花种的时候,吓了一大跳,好几个疯疯癫癫的流民从街上跑过去,嘴里喊着胡话,抓着人就乱说一通,说什么要变天亡国了,当今皇上要遭天谴了,被几个穿官服的抓住,直接当街就杀了。”
“……当街杀了?!”
“是啊,血流了一地,说那是谋反的乱党。你看,我现在手还在抖呢,满脑子都是那血肉模糊的惨状……要我看……”说话的那位不知道夫人在不远处,降低了声音继续说道:“那几个根本不是乱党,而是从城外造船坊跑出来的。”
声音虽小,但是在空旷安静的园子里还是格外的清晰。
俞明枝示意珠儿不要出声,安静的听着她们说话。
“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们身上穿着工匠的衣衫,我从前在茶寮里歇脚的时候,遇到过几个船坊的工匠,穿的是一模一样的。我听人说啊,为了尽快造出龙船,官府征用了大批的工匠,可是呢,朝廷拨下来的银钱都被那些贪官污吏拿走了,那些工匠每天吃不好睡不好,一天十二个时辰能睡一两个时辰那算好的了,时间久了,寻常人哪能吃得消?所以渐渐地有人开始逃跑,官府为了杀鸡儆猴,抓着了一律格杀勿论。”
另一个婆子倒吸一口冷气,“都杀了?这,这要杀多少人啊?我听外头好多人都在偷偷议论皇上南巡的事情,一个个抱怨连天,往日里征税就不少,这回南巡更是横征暴敛了,往后还会更厉害,寻常老百姓的日子可怎么过得下去?我有个远房外甥的邻居,交不起税银粮食,被官府派人来抄家了,值钱的东西都没拿走了,他家大儿子气不过,要和官差理论,直接被抓起来投进大牢,家人再见到的时候,已经断了气,身上没有一处是好的。可怜这家人啊,儿子死了,家也没了,流离失所,最后也不知道去哪儿讨生活了。我们运气好,能在这儿谋得一份差事,不愁吃喝,和外头一比,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唉,可不是,咱们这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呢,也不知道到底还有多少人,被弄得家破人亡呢。不过,这宅子好是好,我就怕……”那婆子脸色变得更难看,“城里头到处乱哄哄的,有人说要变天了,就怕有歹人趁机作乱,冲进我们这儿来……”
“你可别乱说!”
“把人逼急了,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些人都疯了!”
“别胡思乱想了,这些时日我们就在府里待着,要买东西就叫后门的老王帮忙,免得官府抓乱党,误伤了我们。还有啊,这些事情还是少说为妙,虽然夫人小姐待我们不错,但是这些话到底……”
“我懂,我懂……”
说罢,两个婆子紧张的四处张望。
俞明枝稍稍往后退了半步,用树丛挡住了自己和珠儿的身影。
“还好没旁人,我们快干活吧。”
俞明枝听到此处,摆了摆手,示意珠儿拐向一旁的月洞门,稍微绕一些路回厢房,免得两个婆子看见她们,心生尴尬。
她走了会儿,无声的叹了口气。
这些时日以来,她日日窝在府中,不怎么出门,即使要出去也是车马代步,众多婆子侍卫侍候在旁,怎会见到那番场景。
今日听得大长公主的话,只怕这些婆子看到的不过是沧海一粟。
京中不知因为南巡一事,乱成什么光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