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灵在西疆听过拔苦法师,亦领教过玄奘法师四两拨千斤的提点,此时再听僧人俗讲,不免有些入不了心,身旁两名仆妇却听得极仔细。天籁小说』
某家先人偶做下了一桩恶事,子孙皆病弱难保,后因虔心忏,每日念经礼佛积下了福报,遂子孙得了太平,开枝散叶,入仕为官。这样的俗讲显见很是得人心,法云寺大殿内的妇人娘子们无不听得聚精会神,时而扼腕叹息,时而双目炯炯,时而叹息抹泪。
风灵耐着性子,勉强听完一晌午的故事,自忖:下回再不同她们来凑这热闹,挤挤挨挨地坐在大殿内,昏昏沉沉地听着最粗浅的佛理,哪里能同宽广山崖上铺列开来的千佛窟相较,哪里能同西域往来辩经的高僧相较。
俗讲已毕,因人太多,风灵也没心思再留在寺内用斋饭,打了两名仆妇归家,自己又往西市转去。
她暗自盘算,方才在大殿内望见好些高门大户做派的夫人娘子,怀远坊这一场俗讲,大约是将她们都引了过来。俗讲过后,好些车马都往西市去了,恐怕今日西市的布坊、食肆、宝器铺子里少不了她们的身影,不若去撞个运道,或能探听到些什么也未可说。
西市的盛况,果然未出风灵所料。她仗着这一月来的摸索,熟稔地游走在各家店肆之间。虽是如此,可要听到些有用的,犹如大海捞针。
转了一大圈,风灵暗悔自己在沙州时为何不多结交些在长安有营生的商户,若是有,此时便能求着他们向相熟的官家娘子探听探听。
正懊丧间,忽有泣声传来,在一派祥和喧嚷的市中显得很是突兀。
风灵循着泣声走了几步,便见有好些人在围看热闹。她探身朝里头一望,一名胡女倒坐在地下,胳膊肘勉强支撑起自己的上半身,一副愁苦的眉目。
此时此刻不宜多理闲事。风灵暗暗告诫自己,转身欲走。可“啪”的一声皮鞭脆响落在她耳中,教她难挪半步。
胡女哭声又起,哀哀求告,说的像是突厥话,又像高昌话,仿佛是说身子不适,求牙子莫再逼她作胡旋舞。
“贱婢躲懒,你不舞,怎有贵人来买?若再装腔作势,便将你径直卖去平康坊妓房,理你身子适不适的,每日皆要侍候人,瞧你如何拿乔。”牙子满口污言秽语地叫骂,随之又落下一鞭。
风灵又回过身,那胡女的样貌与索良音有些相仿,皆是红雪肤,她不自禁地想起索良音也善作胡旋舞,而今也不知她过得如何,一时心下不由怜悯大动。
那胡女看来确是带了病容,乏累不堪,眼见那牙子又高举起鞭子,风灵忙在身上摸索了几把,想找个小物件去弹他手腕子。
不等她摸到合心的物件,便有高亮的一声女子叱责:“如今的世道,拐带人口来卖,也敢这般张狂了?”
围看的人群一阵起哄,倒把风灵挤出了人群,遮挡了她的视线。她只听见里头牙子粗声骂了几句腌H话,挑衅道:“娘子若是怜悯,不若买回去予夫君做个暖床的……”
有男人哄然大笑起来,高亮的嗓音越过哄笑:“你说个价便是。”
笑声瞬间去了大半,人皆知胡姬价高,况且眼前这一个生的还好,作价只怕不低。
牙子亦是收了声,默了一阵,方才报出一个价:“二十两金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