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带军的将校有经验,连连打旗,转动阵型。也是他们兵精将勇,胆气十足,最初的忙乱过去,观其阵型变化,竟隐约有了将计就计,要趁机把高宠等陷入阵中的打算!两侧的骑军也随着号令,缓缓逼近。
高宠与五百骑外结锐阵,内连以方。以勇武出众者居两侧,用弓马娴熟者处中间。两侧接敌,纷纷刀枪并举。中间随行,箭如连珠。他看也不看包抄过来的那两队敌人骑军,催怒马,使铁枪,直往样兵阵中深处冲杀,叱喝不绝,所用披靡。
身陷险境,绝不能犹豫观望。狭路相逢勇者胜,把生死置之度外,一条道路杀到底。只有这样,才能险中求胜。
金兵也有箭矢来。乱如飞蝗。宋军骑军皆用左臂的小盾牌遮挡。有遮挡不及的也不要紧。他们穿的多为重铠,防御力很强。但凡不是强弓劲弩射出来的箭矢,很难穿透。即便穿透,多也不过皮外伤。对他们这些百战老卒来讲,算不得甚么。战马坐骑也有皮甲保护。
众人驰行阵中,大呼酣战,鼓噪而前。
呼延庚脚踏交椅,击鼓越发用劲。他本是宣抚使,已经位列执政一级,但亲自击鼓,让全城的士卒分外振奋。
高宠胯下骏马,闪开敌人悍不畏死的地趟滚刀,轻轻跃起,跳过道窄窄沟堑。两三个金兵阻挡前路,举起枪戈,枪柄在上,枪头在下,交叉奋力,往它的腿上刺去。这战马也是老军伍了,灵巧地避开其中两个,奔跑中,不慌不乱,抬起前腿,踹倒了另一个。高宠扭腰回身,暂放长枪,提起长弓,刷刷两箭,将战马避开的那两金兵分别射死。
高宠诸人齐进致死,须臾,已深入铁浮屠阵中腹地。
他有万夫不当之勇,完颜粘罕的铁浮屠尽管也皆为从各营里拣选出来的壮勇之士,兼且铠甲精良,但又怎会如何是他的对手?
那金兵带队的将校还企图包围住他,却很快便发现,若无勇将阻其锋锐,单凭普通的士卒,欲完成此项任务,仓促间,委实有些难以做到。
西边山上,完颜粘罕问诸将:“冲吾军阵中,谁人也?”间距太远,他只能看见个大概,瞧不清楚仔细。有侍卫答道:“见其军旗,上写:高宠。”
完颜粘罕道:“可是传说中的渤海郡王之后?”侍卫道:“料来应是。”
完颜粘罕由衷夸道:“将门虎子,名不虚传!”点评道,“彼以五百人,敢出城敌吾数万众,是为有勇。又视吾两队骑军如不见,是为有胆。而竟至乱我数千精卒阵!是为有谋。”做出判断,“如此骁将,留之必为后患。”当即传下命令,“如不能生擒,则务要杀之!”
呼延庚已经将鼓槌交给鼓手,城下鏖战,方才刚入酣畅。
呼延庚注意到了金兵的调动,看见一队队的强弩手,从后阵出来,慢慢往前边移动。若叫他们顺利布成包围阵型,射出箭雨,那么高宠等人再勇敢,势必也难为遮掩。他手势一挥,鼓声音调一变,敲打出警告提醒之音。
军旗、鼓角,本即为军中传令用的东西。不同的旗帜变化与不同的鼓声音调,其所表达的意思都是不一样的。
从城头上看去,几乎与鼓声变调在同一时间,高宠旗帜挥动,五百人瞬间分作五队。百人一队,分头别路,如同逆流击水也似,又恍如鲜花绽放,从金兵阵中的腹地,笔直地插向了外围。没多长时间,他们就与金兵大面积地混合在了一起。换而言之,就把这几千人给拖住了。弓弩手要放箭,总得等自己人先撤下才行。自己人撤不走,怎么放箭?只好眼睁睁看着高宠在阵中冲杀,无计可施。
高宠冲阵敌军,风云变色。宋军三军士气振奋。敌阵中,高宠听见城头山呼海裂,锐气益奋。战士无不一当百。
五百人散而复聚,聚而再散,把数千金兵冲撞的队不成队,列不成列。杀伤无算,流血成河。环绕周边的那数百金兵弓弩手,徒然观望;驰骋外围的那两队完颜粘罕骑军,纵然心焦如焚,却始终无法支援。
完颜粘罕皱起眉头。
他远来初至,营盘未立,实在不想久战。呼延庚敢出城冲阵,其实已经让他刮目相看,大出了意料之外。冲阵的高宠,偏偏又是这般的勇猛,战到现在,只见他的大旗在阵中忽而左去,忽而右往,数千金兵,居然拿他一个人没办法。总不能因为他再调援军上去,那不是反倒恰好如了呼延庚的意么?不管擒不擒得下高宠,对己军的士气定然会有损害。
为一个人,三番两次的调军,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