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浚、刘子羽等人,一大早,便出营直行,前往高台。
被编入检阅队伍的各个营头,也随之络绎出行。鼓角齐鸣,声势震天,一万多人,分成多个梯次,迤逦绵延出好几里地。从高空望下去,单州、成武与宋军营盘之间的平原上,密密麻麻,到处都是明盔亮甲的宋兵士卒。
“金军的斥候一拨拨回来禀报:南番将、校、谋臣,三军皆动,俱已至城西。沿边防备,岗哨林立。小人等难以近前细看,只远远观望,似乎各部宋军军皆有前至,人众不下万余。”
“再探再报。”
城西高台两边,列了两百名精壮士卒,百人击鼓,百人吹角。
鼓角齐鸣,响声振地,远远传出,十几里外的长安城内,乃至三四十里外的各处县城城内都隐约可闻。各军各营分别都站好了位置,闻鼓角声,步卒皆举起长枪,顿地高呼;骑兵亦高举枪戈,随声同呼。
张浚当然不能将十余万人都拉出来,这次代表性的来了一万多人齐声大呼,声威可想而知。
便如春雷骤起寂原,就像江河决堤子夜。瀚海波澜,掀起万丈巨浪;铁流奔腾,撞击千仞悬崖。若是让胆小之人在猝不及防下听到,只管一下,就能被吓得心胆俱裂。
远处的河水似乎为之一静,阴霾的天空仿佛蓦然云散。惊飞起无数的林鸟;连带野兔、野鸡亦皆被吓出,狼奔豕突,蒙了头,到处乱撞乱跑。隐伏在数里外的燕、吴两军斥候,不觉因之两股颤栗,好似立足不稳;面色惨白,直欲提心在口。一呼之威,竟至于此!
三呼、三落。
鼓角声止。
凉风徐徐,原野安静。宋军开始一营一营的从高台前走过,这些宋军阵型严整,斗志高昂,饶是完颜娄室是敌对一方,也不禁点头:“前日看宋军营垒松散,是吾轻忽了。”
午时,最后一支部队,铁林军。铁林军是宋国仿照西夏铁鹞子建立的一支军队,人人全身铁甲,上马下马都可以作战。燕云之役时,童贯本想调动铁林军,但全军实在太重,因缺少驮马作罢。
铁林军的都是壮汉,披挂重铠,执重斧。
千人齐动,甚至比之前骑兵经过的声势还要大。便好似一团乌云,又好像山雨欲来。远远地看去,简直就是一座移动的堡垒。锋利的斧头,让人看一看,就胆颤心惊。齐刷刷,一步下去,高台都是轻微地摇晃。
围在周围的各营军卒本来都在欢呼,见到这样的气势,不知不觉都收声闭口,目瞪口呆地看着,变得鸦雀无声。
重铠、重甲,负重已然不轻,却还能演练阵型。
先是营将、校出列,向部下大声传令,如此三令五申,然后军旗一下,阵往前行;军旗两下,以后为前;军旗三下,再度回军转阵,向前奔趋。
又合旗帜、鼓角声。
白旗点、鼓声响,左右齐合。朱旗点,角声动,左右齐离。合之与离,皆不离中央之地。左军阳向而旋,右军阴向而旋,左右各复本初。接着,白旗掉,鼓声响,左右各云蒸鸟散,弥川络野,但不失队列严整。最后,朱旗掉,角声动,左右各复本初。前后左右、间隔疏密,与初时无差尺寸。白旗、朱旗共同连飙,鼓角齐鸣,再又整齐前趋,到得高台下,齐齐举斧,作势下砍,千人同声高呼:喝!喝!将军威武!铁林军!
这一番演练,本就是他们日常训练的课目,此时展开,忽前、忽后,分合聚散,半点差错也无,真如行云流水一样。
围观的万余宋兵,尽皆看得心动神驰,直到他们过台退下,这才反应过来,情不自禁、不约而同,爆出一声喝彩:好!
天空阴云密布,张浚立在高台之上,按剑挺身,观看这万余振作了士气的虎贲,哈哈大笑,顾盼左右,与刘子羽说道:“吾有二十万大军,又有此西军遗泽,小小完颜娄室何足挂齿!子羽,你且说说,这等铁林军,何人能破?”
“铁林军闻名已久,却不知竟有此等声威!有此万辈,可匡扶宋室。有此十万辈,可再造河山。”
“孛堇,这铁林军看来很厉害啊。”有将领在完颜娄室身边说着。
“这是向咱们示威来着。”
“接下来就该派人来叫阵了吧。”
完颜娄室哈哈大笑:“一干铁罐头,在俺面前,不过土鸡瓦犬而已,孩儿,你先下去准备。待张浚遣人来叫阵,我军出城之后,如此这般。”
张浚果然遣将叫阵,完颜娄室大笑:“宋军从一大早便开始折腾,现在午饭都吃完了,才开始叫阵,张浚这小儿,真乃蠢驴一头。”
长安的东城门缓缓打开,一队骑兵,约有七八百人,全副武装,持弓挟戈,先奔出来,放下吊桥,过了护城河,列好防御阵型。
金兵出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