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视内心儿时往事历历在目,眼光于外屋中陈设依旧。
巳夫仍然不知变故的在外屋的小榻上挤着甘遂安睡,只是他不知道师父为何一夜未归,更不知道师父今后再也不会回来。床榻的一边空空如野,那是辛丹平日卧眠的地方。
自古通透多烦忧,从来糊涂得天寿。有时,人或许真应该糊涂一点,理得清,看得透,悟得穿,其实并非一件好事。“你的聪明除了会害死自己,更会害死你身边的人。”辛丹的话不绝于耳。
确实自己并非没有选择,只是反复做着最自私的选择。父亲不让他为官,自己一开始忿忿不平;初来宫中,锋芒毕露,是放纵了自己的天性;周夷有难,没有挺身而出,而是选择了苟且。明明可以做的更好的,自己偏偏都没有选。
翌日就在无眠的一夜中悄然过去。直到鸡鸣时,才因为无法阻挡的睡意,靠榻阖眼而眠。
没有睡多一会儿,就听到外面一阵喧闹,睡眼惺忪之际,只见自己床头坐着一个人,头顶冕旒,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你醒了?给寡人取一碗水来。”来探望的并不是别人,正是皇上。
葶苈连忙强打精神,想要起来行礼。皇帝按了按他的肩膀道:“别动,你躺着。”
“皇上亲自来探视,微臣却蓬头而眠,望皇上赎罪。”葶苈有些惶恐,看皇帝穿戴齐整,而父亲、孔丞相、董贤均是朝服在身,而甘遂、苏妄言、庞秋然、朱国为,齐冉和江大人、太医丞具在,想是一下了朝就直接来了这里。
“何罪之有。你才见好,来喝点水。”皇帝说着亲自端来了一碗水。
“皇上,这叫微臣怎么受得起。”葶苈说罢,便要自己去接碗。
“我说受的起,你便受到起,”皇帝一面说着,一面把碗放到了葶苈的嘴边,“若不是因为宫里前番诸多事宜,你也不至于被人嫉恨,说到底是你解了寡人的难,却成了别人的眼中钉。”
皇帝点了点头,示意葶苈喝下去。
“皇上,依微臣之间,这次的事情一出,应当派个人暗中保护葶苈的周全。”董贤说到。
皇帝点了点头,思索着什么:“确实应该如此,前因后果已经听庞参事和葶苈的两位朋友说过了,既然长信宫已然下了手,就难保有第二次。但是董卿,你说谁最合适?如若是朕身边的人或者是宫中旧有的侍卫又既招摇,而且除了商陆等少数的几个人之外难保跟长信宫没有什么瓜葛。”
看来庞秋然还是隐瞒了辛丹的事。听到此处,葶苈对庞秋然点头致谢。庞秋然轻轻的笑着摇了摇头。
“我觉得,”董贤说着,伸出那只带着硕大夷越翠血的手指指了指苏妄言,“这位姑娘就很合适。一来,虽说这位姑娘武艺不是最高,但却能和杀手头子缠斗许久,说明其有一定的功夫;二来,姑娘肯及时弃暗投明并指正始作俑者,说明有侠义之心,天性善良;三来,于宫中甚少露面,却深知那一派豢养杀手的行事作风,可为知彼而彼不知;四来,她又是为葶苈的朋友所救,现正好戴罪立功。”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合适,”皇帝说着,转头对着苏妄言笑说,“那么便传朕的口谕,赐她‘羲和女侠’之名,从此为葶苈之影密卫,暗中保护葶苈,将功补过,不得有误。”
“有神羲和,驾日而出,夜散晨熹。好封号啊,往事不究,来日正道光明,还不赶快多谢皇上。”董贤对着苏妄言说。
“谢皇上。”只见王嘉和葶苈一起拜谢皇帝。而苏妄言确实望着董贤的手呆住了久久没有反应。
看到这一幕,董贤不禁笑了除了:“怎么了,高兴得忘了谢恩了?”
“不是,董卿,寡人看姑娘仿佛是看上董卿的戒指了。”皇帝说着也笑起来。
“皇上真是爱说笑,不过哪里有女子不爱首饰的。只是这夷越翠血是先帝之物,又是皇上转赠,不然我一定赐予女侠,让她好好保护葶苈。”董贤笑着摸了摸那摸戒指。
“苏姑娘快谢恩啊。”王嘉说着拉了拉苏妄言的衣袖。
“哦…”这一拉苏妄言才回过神来,好好的行了一个全礼,“请皇上恕民女无状,民女定不辱使命。从今日起,王少史便是吾主,民女定舍命护之。”
皇帝做了一个平身的手势。
“那么便有劳姑娘了。”葶苈说到,仍然是有几分虚弱,却也是看得真切,苏妄言的眼神一直盯着董贤的那枚戒指,“甘遂,你来,能不能帮我去买一些珠玉衣衫,我猜事出突然,姑娘也一定是来不及带什么细软。姑娘不必推辞,也算是给姑娘的一点见面礼。不知姑娘高姓大名?”
“主子,小女姓苏,命妄言。且小女一向不爱这些,主子不必废神。”
“妄言不语,分寸守礼。好名字。寡人想,一定是董卿长的太美,苏姑娘所以目不转睛吧。”皇帝说着开了个玩笑。苏妄言的脸却是一阵红了。
“皇上这么说是取笑微臣了。说腹有诗书气自华,又说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又说剑眉星目英挺硬朗,这有葶苈,有苏参事,有这位甘先生,还有未到的穆莲、商陆,哪里有微臣的份儿啊。”
“诶,大家知道董卿为什么不愿上街吗?这还有一个说道,说董卿每次一上街,沿街女子不管老幼中青,皆追车而行,投花果于车上,次次都是满载而归。我看即便是不做朕的官,靠卖水果花卉,也能富甲一方啊。”
皇帝风趣连连,也是引得满堂笑意。
“不知苏姑娘善使什么兵器?”皇帝转而问到。
“回皇上,民女多用一对金银雌雄柳叶夷刀只是失散了。”苏妄言回禀到。
“哎呀,这羲和女侠开口好大,金银刀一对,寡人可送不起,不过玄铁的,寡人还是送的起的。”金银有价,而这玄铁却是千金难求。皇帝这一说实是赏了一个大恩典。
“妄言,还不快谢恩。”葶苈怕妄言的礼数再有差池连忙说到。
苏妄言又上前行了一礼,并未多言,转而说到:“主子,民女随时都在屋外树上或者房顶守着,若主子出行必在十丈以内,若有事你叫我的名字。”说着,并未辞礼,一个身法,跃到了屋外的一颗槐树枝叶间,竟是隐藏得毫无痕迹。
“好功夫!”皇帝并未怪罪,反而击掌而叹,“现下朕就放心了。另外这甘先生,也有赏赐,就赐其‘永平郎君’之名,为少史仆役。人生难求几个可以舍命相救又智勇双全的朋友,这份义气,值得嘉许。另外再赐黄金十两,算是为郎君赎身吧。”
“谢皇上恩典。草民定尽心服侍少史。”甘遂连忙上前谢恩,心中不免狂喜,以后终于有理由陪着葶苈了。
葶苈心中隐隐不安,皇帝如此大费周折的赏赐,恩典甚重,实则是对自己的信号。可自己此刻心境已经全然不似从前。
“不过现下还有一件事,”皇帝看了看屋内众人,“除了董卿、王嘉、孔光、葶苈、庞参事以外,其余的人先退出吧。”
只见其他的人纷纷行了个礼,退到了屋外。
“两个事,想问问诸位卿家的意见。董卿,你给他们看。”皇帝鼻中深出了一口气。
说着众人见董贤从袖中取出了一张字条。展开之后,从孔光开始传阅,而葶苈并没有看就递还给了董贤。
皇帝眉头微皱,复又平复,道:“你不急,你先好好休息。”
葶苈点了点头,目光有意避开了皇帝。
“这里现下都是自己人了,诸卿对着字条上所言之事有何意见。”
孔光上前道,行动俨然是朝会上奏:“臣以为,此人三番四次密言承上,似乎很想皇上加快动作除去王获。而这次的密信又道‘匈奴来使,两真两假,一假为忠,一假为奸,忠可除祸,奸必枯木。帛书之迷,尽早破之。以明身份,忠间身危,务必救之。’很显然,这‘祸’其实是指王获,这‘枯木’是避了皇上的名讳,取欣欣向荣之意。说白了这个人似乎比我们还清楚,名言这次来观礼的四个使节里面有两个真的两个假的,假的里面有一个是向着大汉的,一个是王家的人。似乎这个忠间的身份快要暴露,很危险。”
王嘉接着道:“看来皇上要担心的不仅是这个躲在暗处献宝的人了,臣恐怕,前朝、后宫、市井、边塞,皆有此人党羽,这绝对不是单独一个人在做案,不然他没有这手眼通天的本事,上可知道最近匈奴派了四个使节来朝,下可以从王获府中盗出这本帛书,而这忠间的事,连微臣等都不知道,想必是先帝或者更早已经秘密派出。而这个献宝人却知道,如若不是情况危急,他也不会向皇上求救。”
“寡人正是担心这个,如果这帮子人是向着寡人的,倒还好,不过这样他们大可以开门见山,不必如此费尽周章。怕只怕,他们立场不明,另有所图。若如此,难免不让寡人心惊,这是多大的一盘棋。”
听到这儿,葶苈心中不禁蹦出三个字“赤血党”。难道这一切又是赵太后的什么谋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