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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新:我心疼那个童年的我(1 / 2)

 1925年,艾伯特王子――英国国王乔治五世的二儿子,被父王要求在伦敦温布利的大英帝国展览会上致闭幕词。场内外静静等待着艾伯特的初次亮相。可是,广播里只听得他的结巴声“……我……有事宣布……,……我承诺……”二十秒吐不出一个词。

影片《国王的演讲》中,演员科林・费斯表现出了艾伯特那深深的沮丧、挫败、紧张和屈辱感……

“是这样的。”骆新同意那种感受,他曾深刻体会。即使在他已做主持人的现在,谈话中有时也会有一些结巴。

结巴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最初为什么会这样?骆新愿意回头看看,过去的自己。

朋友的朋友

骆新是上一期《读照片》主人公陈辰的朋友。

■陈辰看骆新:

骆新是一个有抱负,有一些理想的人,一个文艺男中年。我觉得他是有一些真诚和理想没有放下的人,所以会活得不轻松,但是比较真实。

■骆新看陈辰的评价:

我觉得说得是对的。我和陈辰接触差不多十年了,刚接触她的时候我是一个节目的导演,她是我的主持人。那时她对我的一些想法提出疑问:你为什么不这样,你为什么不那样?但是十年过去了,她越来越能够理解我。

留影是一件痛苦的事

骆新的照片很少。

童年、少年、青年时期的照片,只有寥寥几张,其它只是由旁人拍的一些工作照。他不喜欢拍照。

这是一个自童年而来的习惯。“我从小就拍得少,因为没有人给你拍。”上小学之前,骆新不得不离开父母在杭州祖父母身边生活,老人没有照相机。回到北京和父母在一起生活后不久,父亲就得病了,是癌症。所以骆新小时候的记忆,就是熬中药,扒蜈蚣皮,制作蝉蜕,晒各种各样的昆虫,这是他人所提供的治病偏方。“那时谁还顾得上拍照片啊。照相往往是在人比较愉快的时候,愿意留下一个美好的记忆,谁愿意在临死的时候说,你给我拍张照片,没人愿意干这事。在你家庭出现巨大变动的时候,没有人会愿意拍照片。留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不管什么情况下留影,我都觉得很难笑得出来,后来我就拒绝拍照片。这个习惯到今天为止一直都保留着。”

骆新和父亲的合影很少,这就像在他的成长过程中父亲的角色一直缺失着一样。父亲临死前全家拍过一张合影,但后来找不到了,照片中父亲的脸瘦削、变形,骆新估计是母亲看着难受,给烧掉了。“有时候看到这些留影,我自己觉得不舒服,它们会提醒你那些痛苦的回忆。”

星期日周刊记者(以下简称“星期日”):整理老照片的过程,也是整理过往经历的过程,在此期间,你的感受是什么?

骆新:我自己总结过人生,前十年基本是颠沛流离。我一岁不到,父母就被发配到山西屯留的干校,接受劳动改造,上幼儿园的时候我就必须被送到杭州爷爷奶奶家,直到上小学的时候才回北京。可回到父母身边才一年,父亲就生病了。

我13岁时父亲去世,在男性的层面上我得到的关照和教育少了很多,是母亲拉扯着我和弟弟长大,所以我知道人间的冷暖艰辛。但在面对很多人生难题的时候,我必须得承认,我缺少一些男人应该有的胆量,有时我会往回缩。

星期日:所以在整个成长经历中父亲在你的生活当中起的作用,是很少的。

骆新:对,13岁的时候恰恰是你人格成长中最需要父亲的时候,所以我性格当中有一些女性的敏感,这跟我后来考戏剧学院也有一定的关系。我缺乏一些男性的粗线条,这是直到我结了婚生了孩子,经过社会的艰苦磨炼,才给磨炼出来的。

星期日:父亲早逝对你的影响是什么?

骆新:我知道什么叫贫困。跟同伴的孩子相比,我的家庭状况是最糟糕的,也几乎不穿新衣服,我母亲当时在机关里工资比较低,我父亲比较高,他死了之后马上就家道中落,和鲁迅所说的特别像。

星期日:这个前后比较是非常明显的。

骆新:非常明显。还有一点明显的就是,我从小为什么对很多情感比较敏感,因为我那时发现寡妇门前真是是非多。父亲去世的时候,母亲年纪不大,40岁不到,所以会有一些男人上门来骚扰,那时我才12、13岁,没有能力去反抗。

星期日:但是你内心很生气,愤怒?

骆新:我的内心非常气愤,我有时候会自个儿在一个小屋里拿把木头刀,说谁要再来捣乱我就拿刀去砍他。这种不平之气从小就特别明显。

星期日:这些不平之气都在心里?

骆新:都在心里,没有人诉说。

星期日:母亲会跟你表达她的委屈吗?

骆新:不太会,经过特殊时期的人都比较坚强,他们都不太说,好多事就自个儿一个人忍了。我母亲偶尔会跟我说起,但是大部分时候,为了让我们兄弟俩好好去上学,不太愿意跟我提这些事。

星期日:你在家里是老大,父亲去世了,你是否要承担很多家庭责任?

骆新:当然了,为了挣点钱我很早就出去打工了。那时我想挣点钱贴补家用,可不知道干什么。邻居中有一个姓赵的师傅,在我们院门口修自行车,手艺很好,他对我说,寒暑假没事的话你来跟我学修自行车。我听他的话,假期里都抽时间去。我家住在北京二环一个拐角的地方,那边总有坏的自行车,我在那里看着,心想这修车生意还真好。可是真干起来就不行了,经常被客户臭骂一通。我现在还记得那时有人喊:“老赵你找了个什么人,这个是你徒弟啊?”“滚蛋,叫你师父来!”我老是被他们轰来轰去的,觉得脸都红了,其实我想跟他们说我不是修自行车的,我还是一个高中生呢,可我不好意思说。

星期日:这些感受是很细腻的。

骆新:是的,受到了社会上各种白眼和嘲讽。我修得不好,稍微慢一点,补胎的时候要把外胎弄下来,手上没劲是不行的,我当时确实是没劲,那人就特别生气,在那骂。我心里可难受了,我想我怎么那么笨。之后我回到家里就开始练铁砂掌,希望手劲能大一点。还真别说,修自行车使得我手的力量比一般人都要大。补了一段时间,也挣了点钱,我发现赵师傅并不是让我帮他去挣钱,他是想用这种方式给我家钱,到今天我都特别感谢他。

星期日:自尊感是很强的,如果直接给你钱,这种感觉是很不好的。

骆新:那肯定是,我们当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方式。后来家里条件到我高中时稍微缓和了一点,因为母亲再婚。

星期日:家里有一个男人的感觉是怎么样的,他能承担父亲的角色吗?

骆新:我不太愿意跟继父去要钱,我还是愿意自己去挣点钱。我觉得和他有点生疏。继父是北京旗人的后代,所以生活习惯上和我们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我认为跟他隔着一层。我对人群的疏离感是我从家庭内部就开始的。

星期日:那少年时期在家庭里面,是不是觉得很孤独?

骆新:很孤独。我到今天都还存活在孤独中。

小时候我是结巴

骆新现在是一名主持人,但是结巴这一件事,曾在少年和青年时期深深地困扰着他。

出生的时候,他脐带绕颈,难产,这让他内心紧张、焦虑。童年时,南北两地居住,让他一直是一名外来者。

现在40多岁的骆新回看那个小小的自己,很心疼他。

星期日:你说小时候有一段时期离开父母,来到爷爷奶奶家,那时你有分离焦虑吗?

骆新:有,你突然发现父母不在身边了,只有爷爷奶奶在身边,这是很不习惯的。但是我祖父对我影响还是很大的,他是民国时期的知识分子,为我提供了很多教育理念。他让我很小就开始读《论语》,他本人以前是一名画家,对中国的古典书画有不少了解,我因此也受了熏陶。

星期日:在祖父母家生活的时候会想父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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