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是个面生的青年,身形笔挺,目光沉敛,眉峰浓如重墨。
这青年头发结冠,意气风发,一身灰褐色汉服,安然坐在一张席位后,位置和霍去病遥遥相对。
霍去病进来,一干武将子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都坐到他附近,和对面的文官子弟隔空对视。
两伙人像是放在笼子里的斗兽,火药味十足。
“你来之前,对面那些人卖弄学问,讲经道古,议论成败,还进行过一场兵策推演。”
霍去病不用问,刘相就开始竹筒倒豆子,解释两方人对立的原因。
所谓兵策推演,在长安是常态。
要知道上承春秋战国以后,华夏这片土地上,战争一直是国家最重要的事,关乎生死,存亡。
“兵”是百家之一,但百家皆修兵。
所有的修行流派,三教九流各大家都绕不开兵家。
在长安勋贵之间,都爱议论个兵策,后世没事就对诗词歌赋,在这时候是不存在的,眼下儒家初兴,诗词歌赋还占不到绝对主导的地位。
反而因为从春秋战国一路打过来,几百年间风云变化,名将层出,光芒璀璨,议论兵事才是主流,几乎各家都会参与。
而且这里的议论兵事,并非后世那种纯粹的纸上谈兵。
孙子兵法中曾有介绍,议兵事也被称作庙算,即在庙堂之上,以交战双方的客观条件,来估算战事胜负的可能性,并制订作战计划。
讲的是战略运筹,决胜千里,以纸面实力进行推演。
更甚者还会以修行化气,较量高下。
儒家想压倒兵家,主掌庙堂,对兵家也是多有研究,若论纸面上的推演兵策,和真正的兵家较量亦是丝毫不输,所以每有聚集,双方争执再平常不过。
儒家个个如斗鸡,夸夸其谈,词锋犀利,以压制兵家为乐事。
“对面那个为首的青年,你猜是谁?”
刘相兴致勃勃的问。
话罢看霍去病连抬头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自己咕哝道:“从小你就这样,能不能给点回应?
对面那青年极有来历,你莫要小瞧了他。”
见霍去病依然无动于衷,跟没听见似的。
刘相一副被打败了的模样,自己往下接:“那人是董仲舒董老夫子的弟子。”
霍去病哦了一声就没了其他反应。
董仲舒确实是个很了不得的人,儒家大成的代表。
霍去病五六岁的时候,刘彻曾下诏征求治国方略,董仲舒在著名的《举贤良对策》中把儒家思想与当时的社会需要结合,并吸收了其他学派理论,创建了以儒学为核心的新体系,深得刘彻赞赏。
不仅刘彻深受其影响,后世儒家成为华夏社会的正统思想,影响长达两千多年,和董仲舒有直接关系。
按儒家的修行品级,能称夫子者历代都不多见,已是近乎半圣,登上神坛的人物。
后世影响越大,儒家越深入人心,他的地位也将越高。
“大一统”学说,“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等主张,也都是他提出来的。
董仲舒即便后来辞任回家,刘彻有大事,也经常会想起这位饱学之士,派人去求问国策,可见其地位。
此时张霄远正附耳在董仲舒的弟子身畔嘀咕。
那青年隔空看向霍去病,片刻后和张霄远碰了下眼神,微微颔首。
张霄远整了整衣冠,朗声道:“霍侍中,久闻你精通兵法,你没来时,我等曾谈议兵策……”
他话音未落,门外又有一行人走进来,却是淮南王长子刘迁,身畔是其妹妹刘陵。
还有四五个随员。
刘迁过来,效果比霍去病还轰动,毕竟是刘氏宗亲,且是世子,将来要继承王位的人。
张骞开宴,之所以这么多人愿意来。
一个主因是汉和匈奴博弈,西域是重中之重,所以对西域最了解的张骞也跟着变得炙手可热。
刘迁的席位,正好在霍去病的上首。
他路过霍去病所在矮席时,驻足看了一眼,嘴角微挑:“霍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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