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心竹蜷缩在吊床上看了一天书,她终于知道太后所提及的那两个人是什么来历,果不出她所料,太后是要她在做贤妃还是当妖姬之间作选择。孟心竹夹上自制的书签,合上书页,揉揉有些发胀的眼睛,她突然想到现在已经近黄昏了,今天却还没练太极呢。
宏德龙湫慢慢走进竹苑,已经注意到似舞非舞的孟心竹。陈公公正准备通报,却被他制止了,他一摆手,所有的人都静静退到竹苑外。他靠着房柱看着孟心竹,她现在的动作很奇怪,没见过这种舞蹈形式,感觉上应该是套拳法,但却柔柔的。宏德龙湫留意着孟心竹的每一个动作,虽然看上去软弱无力,但却能感受到它所蕴涵的气息,显时气势充沛,隐时烟消云散,所有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挥洒自如,一意一念,一举一动,都随心所欲似的。
孟心竹结束最后一个动作,深深吸了口气,一条汗巾从她身后递过来,“谢谢了。”
宏德龙湫笑了笑,“难得你对朕这么客气!”看到孟心竹突然转过头,如见鬼般的表情,他摇摇头,“这次朕可不是偷偷出现的,都帮你递汗巾了喔。”
孟心竹无语地摇摇头,“你怎么又来了?”
“这是朕的后宫,为什么不能来呢?”
孟心竹抓着搭在脖子上的汗巾,“因为我想活得轻松一点。”
宏德龙湫盯着她的眼睛,皱眉:“轻松?朕让你不轻松吗?”
孟心竹走到亭中坐下,“你应该知道这后宫的妃子活得都不轻松!你昨晚在竹苑留宿,又下了免跪的圣旨,已经把我推到风尖浪头,若你再待几日,只怕我就要到刀尖剑头了。看样子,我太得罪你了,所以选择就这样的方式来杀我!”
宏德龙湫跟着走进亭子,“朕怎么会杀你?有朕在身边,谁也动不了你!”看到孟心竹笑了笑,他又,“怎么,不相信朕能保护你吗?”
“哈哈哈,信,你是皇上,你有这个能力,不过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作为一个皇上,需要顾及的方面太多了,所以如果你真希望我安全的话,就少来竹苑,比起这几天的喧嚣,竹苑更适合于十年的沉静。”
“可是它已经打破了朕的沉静,所以注定它也不可能沉静。”
孟心竹转身看向池塘,“我最近废话真是多了点。”
宏德龙湫笑着坐到她身边,“你刚才练得是什么?”
“太极拳。”宏德龙湫一脸莫名,孟心竹继续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这个世界就是……”孟心竹突然叹了口气,“这个要解释起来恐怕三天三夜也不完了,总而言之,这是种有利身体健康的拳法。”
宏德龙湫不由地嘴角上扬,“跟谁学的?”
“梦中的白发长者。”
“梦中?哈哈哈,”宏德龙湫站起身,“怎么没有一个白发长者入我梦里教套拳法呢?你这样的话骗骗这宫里的丫头还可以。”
“的确是皇上,不好骗呀。”
“你师承何处?”
“你这么聪明,自己去查也好,猜也好,随你了。不要想对我严刑逼供,我是打死也不,打不死——就更不了。”
罢她拉着汗巾准备回房,却感觉身后传来掌风,她本能的一闪身,“干嘛?”
“来比试比试,如何?”
“你——跟我?”孟心竹指指自己,又指指宏德龙湫,见对方点点头,“你轻功那么好,谁打得到你。如果你再有什么所谓的内力,你我根本就不在一线起跑线上,我才不跟你比呢!”
宏德龙湫笑道:“那朕不用轻功和内力好了,我们只比拳脚!”
“那我也不比。”
“为什么?”
“因为你是男的,我是女的,都好男不跟女斗嘛!另外,”孟心竹拉拉自己宽大的裙摆,“穿这个别跟你打了,我还要小心自己不会被它绊倒,所以,免谈吧。”
宏德龙湫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你穿得太朴素了,朕之前赏下的绸缎呢?怎么不做?”
“我对丝绸没兴趣,这些布和麻的衣服穿着才舒服。”
“随你高兴吧,时候不早了,传膳吧。”
一连七天宏德龙湫都点了竹苑的宫灯,每晚枕着孟心竹的头发,他发现自己现在真得很喜欢这柔顺的头发贴在脸上的感觉,也喜欢看到孟心竹见到自己留宿时皱起的眉头,更喜欢她眼中那无可奈何的神情。
白天,孟心竹还是蜷在吊床上,继续着她通过书籍了解月国的道路。
“娘娘,喝杯茶吧。”
孟心竹冲莲花笑了笑,接过茶怀,放到嘴边,她却停住了,她仔细闻闻茶水,不由地皱皱眉,“莲花,这是什么茶?”
“是皇上昨日赐下来的,是新进贡的,让娘娘尝尝鲜。”
“拿来本宫看看。”孟心竹将茶叶放在鼻边闻闻,不是这个味,“那沏茶的水呢?”
“井里的。”
孟心竹走到井边,仔细检查了一下周围的情况,没有问题,她又打了一桶上来闻了闻,也没问题。最后她在小厨房的水缸里找到那种味道,她指着水缸,“这水今日可有人喝过?”
“回娘娘,奴婢刚才喝了点水。”如儿指着桌边的水杯。
“什么?”孟心竹没有犹豫,拉着如儿的手走到井边,打了新的水,“如儿,快喝些水,然后让自己吐出来,快!”
如儿完全愣住了,不知道竹妃娘娘为什么要自己这样做。孟心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勺起水就给如儿灌下,“如儿,快抠你的嘴,把肚子里的水都吐出来。”
“娘娘,娘娘,如儿做错了什么,您要这么罚如儿呀。”
“如儿,你快照做,不然就救不了你的命了。”
陈公公还是第一次见到主子急成这样,他知道主子这样一定有自己的道理,便上前抓住如儿的肩膀,“如儿,你忍着点,娘娘不会害我们的。”罢便伸手去抠如儿的嘴。
“哇!”如儿一恶心,把喝下去的水全部吐出来,孟心竹又让她喝了些水,再抠嘴,又吐,来来回搞了好几次。
小昭带着皇上的金牌来到竹苑,可是宫门开着,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他不由地皱皱眉,听到后院有人声,他寻声过去,却见孟心竹正在命小宫女喝水,又让她吐出来。怎么会有这么折磨人的方式呢?他不由地望向孟心竹,原来这个女人是这样的蛇蝎心肠,亏皇上对她这么上心,她真是不配!
“不知道这宫女怎么得罪娘娘了,要如此罚她?”
孟心竹正注意着如儿的反应,此时如儿已经快把黄胆水都吐出来,孟心竹扶起她,“昭大人来得正好,”她把茶水递给小昭,“请昭大人尝尝。”
小昭接过茶水,不知道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他看了一眼茶杯,放到嘴边,却也和她一样停住了,他不由皱皱眉,看看茶杯,又看看孟心竹。
“从昭大人的反应来看,本宫的推断应该没有错。”
“娘娘!”小昭端着茶杯,一脸疑惑。
“茶是皇上昨儿带来,本宫闻过,没问题。井里的水也是干净的,可是到了小厨房却变了味。本宫不知道这会是什么,只知道若不能吐出来,有可能没命。”
如儿呆了呆,然后双膝跪下,哭泣着,“娘娘,谢娘娘救命之恩。”
“如儿,应该是本宫对不起你们才对。陈公公,带如儿去太医那里再看看吧。”孟心竹转身离开后院。
没想风雨这么快就来了,孟心竹不由地叹气,从小到大,识毒辨毒是她的基本课,他在这方面也对她进行了特别训练,今天正是那茶中一抹淡淡地怪味引起了她的注意,还好有这点味道,她知道在武侠的世界里有那种无色无味的毒药,不知道这个异时空里是否也存在这种东西,想到这些她不由地打冷颤。
“娘娘!”
“昭大人来竹苑,有什么事吗?”
“奉皇上之命,给娘娘送金牌来了。”
瞟了一眼他手上的金牌,孟心竹并没有接过来,“这是什么金牌?”
“月康山金牌,”他从怀里也拿出一块一样的金牌,“有此牌可自由出入月康山。”
“可不可以不要?”孟心竹感觉那就像是个定时****一样,宏德龙湫点了竹苑的几晚上的灯,免了她的跪礼就招来了今天有毒的茶水。如果宫里的人知道她可以自由出入月康山,那个连太后都没权上去的月康山,不知道又会引来什么风暴。面对敌人她从来没有害怕过,可是在这里并不仅仅只有她一个人,陈公公、如儿、莲花的生命都系在她身上,她实在是没有把握保得他们周全,她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
小昭看着愣神的竹妃,想到刚才那杯茶,不由地皱皱眉,“娘娘,这是皇上的旨意,皇上现在正在月康山等娘娘。”
孟心竹深深吸口气,从小昭手上接过金牌,金属的冰凉刺痛了她的皮肤,她皱皱眉,转身走出竹苑。小昭重新端着那杯茶走出竹苑,他轻轻吹了声口哨,一个黑影闪到他身边,他耳语几句,黑影“嗖”地不见了,他大步向月康山走去。
宏德龙湫站在山顶花园,俯瞰自己的皇宫,身后传来孟心竹地声音:“找我有事吗?”
“哈哈哈,本来想给你个机会也吓朕一跳的,可是你走路的声音太大了,朕已经知道你来了。”宏德龙湫转过身,却皱起眉头,“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海拔太高,缺氧!”宏德龙湫显然没有听明白,不过他看得出孟心竹今天的心情相当差。“你不会就为了问我脸色而到这吧?”
“喔,上次你不是白天站在这里看皇宫,风景应该很好吗,今天朕有空,所以准备和你一起赏景了。”
孟心竹走到草地上,席地而坐,她抱着双腿,看着山下整个皇宫。
“竹妃,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今天没兴致赏景。”
宏德龙湫看着身边已经陷入沉思中的竹妃,纳闷着怎么才一个早朝未见,她眼中就多了几分无助和彷徨。
孟心竹突然转过头看着他,“皇上,您知道什么是高处不胜寒吗?”
“您”?这可是在揭穿她真实身份后,她第一次自己用尊称,宏德龙湫不由地皱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