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话短情深,告辞了!”向数以万计的大兴军民百姓抱了一个四方揖,李渊大声喝道:“开拔!兵发,潼关————!”
“十万火急!十万火急!”
咱们李大将军长长尾音还没拖完,前方的宽敞官道上突然快马奔来一骑,马上叛军骑士高举着粘有公鸡尾毛代表紧急军情的塘报,一路直奔而来,口中不断大喊十万火急,叛军前锋不敢阻拦,任由他直接冲到近处,然后才有李渊的亲兵上前拦住,把军情塘报转呈到了李渊的面前。见此情景,李渊心里当然是微微一沉,可是当着万千军民百姓的面也不敢流露,只能是暗暗祈祷千万别是什么坏消息——最好是李建成或者其他叛军偏师打了胜仗的好消息——那怕是稍微打了一个小胜仗都行。
道路两旁的大兴军民百姓当然在交头接耳,七嘴八舌的议论分析,其中当然有不少人相信这应该是李建成已经打破了潼关的好消息,不过这些充满信心的官绅百姓很快就发现情况不对了——打开了塘报只看得一眼,刚刚才被他们高呼万岁的李渊李大将军就明显呆了一呆,然后不少眼尖的官绅名士还发现,他们的李大将军双手竟然还有一些微微发抖。
“大将军,出什么事了?”叛军众将也都看出不对,忙凑了上来打听情况。
李渊不答,盘算了片刻后,李渊还把塘报合上,笑着大声说道:“诸公,是一个坏消息,渭南和郑县那一带山洪暴发,冲毁了道路,我军无法继续进兵,陈应良小贼可以多活几天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渊的笑声颇勉强,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情况不对,不熟悉他的大兴百姓却大失所望,叹息遗憾之声四起,李渊也重重叹息了一声,然后大声说道:“没办法,既然道路已经被山洪冲毁,进不了兵,那也用不着让将士白白辛苦了。传令全军,各回营地休息,待地方官府修缮了道路之后,我们再出兵去取陈应良小贼的首级!”
知道不妙的叛军众将赶紧答应,纷纷传令组织队伍撤回营地休息,大兴百姓也纷纷失望散去,李渊的脸上一直保持着轻松笑容,拳头却悄悄攥紧,指甲抠入掌肉,破肤出血。
前来送行的柴绍也看出了情况不对,但没有言语,只是随着李渊等人乖乖回城,一直到了撤回安兴坊,李渊脸色铁青的冲进大堂时,柴绍才越众而出,第一个问道:“岳丈,出什么事了?大军正要出发,为什么又不进兵了?”
“进兵去干什么?!”
憋了一肚子怒火的李渊终于逮到了一个出气筒,立即嘶哑着嗓子咆哮道:“去给陈应良小贼以逸待劳,迎头痛击我们的西征之师?去路途上消耗我们本来就不多的粮草,让陈应良小贼拖都能把我们拖死?!大兴到潼关两百七十多里路,路途运输要消耗我们多少粮草?!去露出空虚后方,让陈应良小贼现在已经可以指挥的关中军队乘机反攻大兴?!”
柴绍的脸色顿时苍白了,裴寂和李二等叛军众将虽然早就隐隐猜到这一情况,但是从李渊口中得到了证实后,还是忍不住面如死灰。李渊却是越咆哮怒气越大,干脆一把掀翻面前案几,怒吼道:“陈应良!匹夫!无耻小人!明明都已经切断了永丰仓的水源,竟然还发起偷袭,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无耻匹夫,不把你千刀万剐,老夫誓不为人!”
“大将军,这么说,永丰仓城也已经被攻破了?”裴寂颤抖着问道。
李渊颓然垂首,无力说道:“昨天破的,大郎在他面前,只坚持了不到四个时辰,秀宁还被他生擒活捉。”
“秀宁被俘虏了?”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一下子就炸懵了柴绍,然而回过神来后,柴绍却只是感觉一片茫然,并没有其他多余的心思。
“给窦琮和大郎去令,让他们放弃蒲津关撤回来,把段纶也招回来,别让他去白白送死了。”李渊很是无奈的说道:“这几支军队全部退守新丰,充当大兴外围屏障,如今之计,撤回太原已经不可能了,只能凭借大兴与陈应良小贼抗衡,拉长他的粮道,抵消我们粮草不足的弱势,然后再想办法破他。”
裴寂和李二等人无可奈何的答应,然后裴寂又说道:“大将军,是否尝试联络薛举和白瑜娑,和他们缔结同盟,把他们拉进关中战场来和陈应良小贼抗衡。”
“试一试吧。”李渊更加无奈的说道:“白瑜娑无所谓,尽可能把薛举拉进来,他的骑兵多,可以帮上我们大忙,只要他愿意和我们结盟抗敌,什么条件都可以商量。”
李渊与叛军众将商议对策的时候,柴绍脑海里始终都是一片空白,茫茫然都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做些什么,直到有人轻轻碰了碰他,柴绍才回过神来,扭头一看间,却见轻碰自己的人是在这个场合基本上没有发言权的老不要脸云定兴,平时里与云定兴没什么交情的柴绍有些糊涂,低声问道:“老将军,什么事?”
“别担心。”云定兴的语气破天荒的有些诚恳,低声说道:“用不着替你的夫人担心,陈应良不是那样的人。”
“没事,我不担心。”
柴绍点头,但头点到一半时,柴绍却猛然发现,自己的爱妻落入敌人之手,被结仇多年的死对头陈丧良生擒活捉,自己竟然从来没有为妻子的生命安全和贞操清白有过半点担心。柴绍心头不由又是一阵茫然,暗道:“我为什么不担心秀宁?是因为我心里其实也很清楚,他不是那样的人么?”
“大侄子,快来吧。”云定兴也在心里默念,暗道:“老叔现在虽然不掌兵,但军队里还是有几个听我话的旧部,快来吧,我一定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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