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箭术上抽了王伯当和王君廓的小脸,临分别时,李客师突然又给王伯当来了一个下马威,一边与王伯当拱手告辞,一边很随意的说道:“伯当将军,贵军的营地听说建得很完善,但贵军的士卒是否有些太懒惰了?图省力省事,砍了许多的杨树柳木做栅栏,宇文逆贼若是突然来袭,这样的栅栏岂不是马上就变成了最容易被攻破的弱点?”
王伯当的瞳孔稍稍收缩了一下,然后才拱手说道:“多谢客师将军指点,我明白了,这就回去教训那些懒惰的士卒,告辞。【】”说罢,王伯当回马就走。
回到了自军营地后,王伯当并没有急着去收拾那些懒惰士卒,先是把今天发生的事写成了书信,派了裴叔方快马赶往回洛仓废墟旁边的李密军主力营地,向老师李密报告与李客师交涉的详细情况。而李密盘算了许久后,虽然没象李客师所期望那样,继续往洛水南岸增兵,却也不敢再对南线完全放心,除了密令王伯当时刻提防李客师突然翻脸动手外,再有就是在制订攻打骁果军营地的战术计划时,不得不在自军营内多留一批军队预防万一。
也是凑巧,正月初八的晚上北风再起,阴云布合,二更时分就又一次落下了雪花,气温也再度下降,结果李密在巡营时虽然被寒风吹得直打喷嚏±,却还是为之大喜过望,甚至还忍不住仰天大笑,“天助我军!天助我军!下吧,雪下得越大越好,天越冷越好!雪越大,天越冷,宇文化及匹夫就越难受,我军的胜算也就越大!”
与此同时,同样收到降雪喜讯的王世充也匆匆披衣出门,亲自查看降雪情况,而当看到漆黑的夜空中确实飘着鹅毛大雪时,东都战场三大势力中寒衣最充足的王世充同样是放声狂笑,“下吧!老天爷,你下吧,雪下得越大越好,对本相就越有利!”
严寒气候确实是骁果军现在最大的敌人,再度降下的大雪也注定要让缺衣少药的骁果军战斗力更受影响,但李密和王世充大概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时隔数日后再度落下的这场大雪,也让此前一直犹豫不决的化及兄三兄弟终于下定了决心,做出了一个关乎中原命运的重要决定,并且连夜召集骁果军诸将到李密留在金镛城内的指挥部,当众宣布这个重要决定。
骁果军诸将几乎是带着愁容进到议事大厅的,低声不断议论突然降下这场大雪,全都为气候再度下降和自军缺少御寒衣服而忧虑不已,还有人当面问起化及兄如何应对这一局面,化及兄却一声不吭,和往常一样垂着头任由众将抱怨腹诽。然而当骁果军众将到齐后,咱们的化及兄却突然一拍案几,大声说道:“都给我静一静!本相现在宣布军令,众将立即着手备战,明日上午巳时正,除了金镛城守军外,所有城外军队全部出动,由本相亲自率领,南下与李密、王世充二贼决一死战!”
“什么?!”骁果军众将一起目瞪口呆,面面相觑无不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司马德戡还惊叫问道:“大丞相,我们没听错吧?你要明天出兵和李密、王世充决战?”
“你们没听错!”化及兄难得露出一些刚毅神情,再次拍案说道:“明天出兵决战,不分胜负,决不收兵!”
司马德戡张口结舌了,仿佛不认识一样的上下打量化及兄,旁边的陈智略则赶紧提醒道:“丞相,今夜天降大雪,明天还会不会继续下谁都知道,但天气肯定更寒冷,我们的寒衣严重不足,士卒冻伤严重,出兵决战对我们不利啊?”
“躲在营地里不出去,难道天气就会转暖了吗?”化及兄反问,又恶狠狠的说道:“就是因为天降大雪,天气变得更冷,所以我们才必须抓紧时间决战,不然的话,我们就只有被活生生冻死的下场!想活命,就给本相打败李密打败王世充,拿下东都洛口仓过冬!”
陈智略也觉得化及兄象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了,那边宇文智及却接过了话头,开口说道:“诸位将军,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们,关中来的云老将军心中暗向我军,为了替我军分担压力,他在昨天突然出兵东进,取道洛水南岸威逼洛口仓,李密匹夫为了防范万一,被迫分兵万人南下防范,目前李密的偏师已经被迫渡过洛水在南岸立营,还有王世充那边,也被迫调整城内驻防增兵南城,实际上已经自行削弱了自身作战力量。”
“大战一起,王世充和李密二贼为了防范云老将军趁虚而入,肯定要留下预备队,绝无可能全力迎战我军。”宇文士及也补充道:“这是难得的战机,如果我们打得漂亮了,云老将军还很有可能和李密、王世充直接翻脸,替我们分担更多的压力!陈应良西征薛举,无力东顾才命令云老将军不得与李密、王世充翻脸,但如果战机出现,云老将军敢担这个责任!”
骁果军诸将纷纷点头间,化及兄又突然让封德彝拿出了一道书信交给司马德戡,司马德戡打开一看大吃一惊,原来这道书信正是王世充派人送来劝说司马德戡谋反的书信,司马德戡惊问书信从何而来,化及兄很宽宏的答道:“是王世充派人送来的,还故意让我们的巡逻兵抓到,让书信直接落到我的手里,想离间你我之间的兄弟之情。德戡兄弟,我信得过你,一会我把那个信使交给你,任你发落,我绝不过问!”
又张大了嘴巴打量化及兄一番,司马德戡这才回过神来,忙向化及兄单膝跪下稽首行礼,郑重说道:“多谢丞相信任,请丞相放心,明天到了决战阵上,末将一定身先士卒,报答你对末将的信任!”
化及兄点点头,先是离席亲自搀了司马德戡起身,然后又拿出了一张纸,看着纸上内容念道:“各位将军,本相知道你们累,本相也知道你们饱受病寒折磨,需要休整休息,但眼下天气严寒,大敌当前,我们如果不齐心协力,尽快击破李密与王世充二贼,那么不用他们动手,仅凭严寒伤病就能我军土崩瓦解,不战自败!在此生死攸关之时,我们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抢在我们被严寒伤病击败之前,抢先打败我们的生死仇人王世充和李密!杀敌破贼,夺我生路!”
放下了手里的演讲稿,化及兄又大声说道:“各位将军,我已经让人连夜去赶制一面新军旗,军旗上将写有杀敌破贼、夺我生路八字,望你们也在自己的军旗上也写上这八个字,让我们所有的将士都知道,如果想要活命,就只有这个选择——杀敌破贼,夺我生路!”
尽管很清楚化及兄这些话和这个决定来自高人指点,但化及兄这段话还是说到了骁果军众将的心坎上,化及兄在军事方面事实上的副手司马德戡也把胳膊一挥,握拳举臂说道:“丞相的话说得对,我们想要活命,想要荣华富贵高官厚禄,就只有这个办法!杀敌破贼,夺我生路!”
“杀敌破贼,夺我生路!”骁果军众将纷纷振臂高呼,包括实际上已经准备背叛的张童儿也是如此,同时张童儿还在心里郁闷暗道:“早知道宇文化及匹夫还有这个魄力,老子暗中通敌干什么?铁了心和王世充、李密硬干,我们未必没有大获全胜的机会啊!”
还别说,云老将军用书信方式给化及兄指点的几手还真起到了不小作用,当骁果军众将把这句口号带回军中,并且解释了出兵决战的原因目的之后,饱受病寒之苦的骁果军将士竟然纷纷响应,杀敌破贼、夺我生路的口号此起彼伏,低迷已久的士气大幅度回升。尽管是在夜里仓促备战,但骁果军众将士还是人人动作麻利,在风雪中磨亮刀枪检查装备,赶造次日决战必需的干粮马料,摩拳擦掌只等到战场上大展身手,一雪前耻。——没办法,因为骁果军的底子实在太好了,好到了连雄霸关中的陈丧良都眼红的地步。
骁果军营地的喧哗异动,当然瞒不过近在咫尺的王世充和李密二军斥候眼睛,不过当王世充和李密本人收到这个探报后,不仅从没想过这很可能是骁果军即将发起决战的预兆,还都一度怀疑骁果军可能发生了内讧,觉得很可能是某个或者多个骁果军将领彻底无法忍受化及兄的无能蠢笨,终于按捺不住象干掉隋炀帝一样的干掉化及兄——以骁果军这段时间的状况,这个可能其实还真的不小。所以王世充和李密不仅没有让军队立即备战,还迫不及待的派出更多斥候探察骁果军的内部情况,看看是否有这样的好事出现。
再然后,到了正月初九的清晨,王世充和李密就彻底傻眼了,他们的斥候不断来报,说是骁果军不但不断高喊杀敌破贼夺我生路的口号,还把这句杀气腾腾的口号写到了每一面军旗上,同时从骁果军的集结调动情况来看,几乎九成九要主动出营交战。王世充和李密张口结舌之余,也只能是让军队仓促备战,同时互相派出全权代表商议迎战事宜,紧急讨论到底是主动迎战,还是各守营地城池。
化及兄这次难得杀了王世充和李密两大奸贼一个措手不及,还没等李密和王世充拿定主意如何应对,金镛城外的骁果军将士就已经在化及兄的亲自率领下倾巢而出,六万多被严寒伤病折磨得苦不堪言的骁果军将士神情决毅,即便大都穿着单薄夏衣也完全无视冰天雪地,顶着夹杂雪粒的如刀寒风大步南下,气势汹汹的直接向着西南面的李密军杀来。李密被迫无奈,只能是仓促决定闭营坚守,同时要求王世充适当出击,替自己分担一些压力。
化及兄的运气也终于有了一些好转,决战时刻,化及兄很随意的把张童儿布置在了后军,命令他率军负责阻击来自王世充的出击,还让他的军队距离主力五里外列阵,让张童儿就算拼了老命临阵倒戈也无法给化及兄致命一击。同时骁果军众将也纷纷来到了化及兄的面前请战,要求担任先锋首先发起进攻,斗志相当昂扬。
先锋重任被化及兄交给了几次在战场上把李密军抽得满地找牙的大将陈智略,陈智略也没有给骁果军丢脸,只带了区区千余骑兵就跑到了李密军营地门前破口大骂,要求李密军出营交战,发现化及兄没准备多少攻营武器的李密拒绝出战,命令军队只许守营不许外出,以强弓硬弩射杀试图靠近自军营地的骁果军骑兵。
李密大概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他有可能闭营坚守这点竟然也被这场大战的幕后元凶云老将军提前料到,还提前为爱侄化及兄准备了应对之策,见陈智略骂不出老奸巨滑的李密,早就得到过秘密指示的封德彝请缨上场,来到陈智略军中,领着陈智略等人破口大骂李密的麾下众将,还点名道姓的重点大骂裴仁基、杨积善、单雄信和徐世勣这四员李密军大将,臭骂裴仁基抛妻弃女叛国投敌禽兽不如,嘲笑杨积善一家差不多被陈丧良杀光宰绝不能报仇,还得给曾经的部下李密当牛做马,丢光杨素老脸,更大骂单雄信和徐世勣忘恩负义,背主忘恩,不给翟让报仇还给杀害恩主的李密助纣为虐,将来有何面目去见翟让一家?
裴杨单徐四将当然没有李密那样的城府脸皮,被骂得全都忍耐不住,全都冲到李密的面前请求出战,跟着倒霉老爸躺枪的裴行俨更是红着眼睛表示宁可战死也不想受这样的侮辱,御下稍微有些软弱的李密受不了这么多重要将领逼迫——历史上的偃师大战李密就是被麾下众将逼着打的,不得以只能是同意裴行俨率领一千内军骑兵出营,与陈智略打骑兵战,也打击一下骁果军的嚣张气焰。
李密很快就为他的决定悔青了肠子,内军骑兵出击迎战后,怒发冲冠的裴行俨身先士卒,倒是在阵上接连手刃数敌大展雄风,然而李密引以为傲的内军骑兵却被舍死忘生的骁果军骑兵冲得死伤惨重,两军骑兵不断来回冲锋,在雪地上正面相撞,每一次都是血肉横飞,每一次都有无数将士落马牺牲,葬身沙场,也每一次都有大量宝贵战马嘶鸣倒地,从始至终都是不分胜负,两军将士都是死伤惨重,损失基本相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