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辛弃疾
我,叫雪琴,自幼便和师傅生活在这片苍翠、葱茏的山谷中。
山谷地形奇异。于外看来,仅是一座险峻、巍峨的山脉。而自内望去,却分明是由两座绵延不绝、郁郁苍苍的大山,以环
围之势,合抱而成。其中,是一大片碧鸀的草地。轻微的起伏,似舒缓的海波。其间,一条涓涓小溪,蜿蜒而过。缓缓流淌的溪水,
依势而行,发出环珮鸣响般的声音。其水,清冽见底,微尘可现。溪旁,青树参天,翠蔓蒙络。清风一袭,披拂摇缀。其后,那几楹
依山面水的泥黄草舍,便是我和师傅的家了。
师傅,是个不苟言笑之人。他每月会外出一次,日出而行,日落而回。但从不允许我踏出山谷半步。对于外面的世界,并无任
何认识的我,于此不以为意。平日除了授业、传武和教我习琴以外,他几乎没有一句话。或者默然地处理杂务,或者盘坐于屋中
修炼内功,或者倚坐树下捧卷读书。其面色,总是沉静如水。似蚕丝般绵长,却又恁春风无法吹散的哀愁,一直盘旋于他那双深邃、
奕奕的眼眸中。难隐难释。
我的生活,是单调而乏味的。自记事起,便每日三更起床,开始习武、读书、练琴,中午歇息一个时辰后,继续上午的功课,
直到黄昏。学习的内容,涉猎古今,涵盖经史子集,虽然我并不能很透彻地一一进行理解,但于史书中所言的战争胜败,朝代更迭,
却本能地感觉到一种无奈。而对世人为了利益,而不择手段,尔虞我诈之能事,也无法想象。因为它们离我的生活,实在遥不可及。
天性贪玩的我,并不甘于生活如此平淡,常常为自己寻找乐趣。没有玩伴,我便将草丛中白昼时的蚱蜢、蝴蝶,夜幕下的蝈
蝈、萤火虫,当作我的朋友。不时,去看看它们。偶尔,也为它们捉些虫子,和它们说说心里话。虽然,它们无法与我交谈,可是我
觉得它们是懂我的,也是喜欢我的。因为我每次一去,它们便如见亲人般,向我聚来。有时,我也会去小溪里淌水玩,有时,登上
大树,为鸟铺巢做窝,倾听它们欢快的鸣叫。更多时候,我会爬上奇峻、高耸的山颠,眺望远方。看那蔚蓝的天空下,远山似黛,浮
云缥缈,草天一色的空丽美景。后来,在师傅的藏书中发现了一卷《上古奇药》,我便依图寻药,按法制毒,以虫兽为试验,真是奇
乐无穷。每当一种新毒出世,我便开心无比。师傅见我对制毒如此有兴趣,便开始向我传授医术,让我了解到医学的博大精深,也让
我更加沉迷。随着技艺的提高,我便开始试着用自己来测试毒药,好在都是有惊无险。不过,师傅却严禁我再以自己为对象。
对于我的学业和修行方面,师傅要求异常严格,既便一个微不足道的疏忽和纰漏,他都会毫不留情地予以责罚。以至于很长时
间里,我都以为自己不够聪明。当然,对于自己如此勤勉、刻苦的学习,到底为何?心中还是忍不住暗暗疑惑。不过,虽然彷徨,却
也不敢问师傅,只是一如既往。
师傅,从未向我提起过爹娘,或亲人,而我也一直认定自己是个被人遗弃的孤儿。对于他们为何抛弃我,我实在想不出任何
合理的理由。而师傅之所以没有如爹娘般舍弃我,恐怕是因为一个人寂寞,抑或只是不忍心见我饿死于荒郊野外吧。年幼的我,并不
能从师傅那里感受到任何关爱。
关爱?于我,其实是一个非常陌生的词,因为我并不清楚什么是爱。但内心于别人的照顾、疼惜,是极渴望的。可这些,
于我只是一个难圆的梦。直到那年,我出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