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虑间,已跨过门槛,进入了寺院。
正在这时,李兆源手一扬,指向右边小径,对外公和苏候远说道,“李大人、苏大人,这边请!”
回首一望,正对上外公望将过来的目光。
外公深静地瞅着我,微微颔首。
报以一笑,扭转头,随着清空继续前行。
我们并未径直步上那高高的正道石阶,而是绕过那重重庙宇,沿着左侧小径,向寺院深处行去。
步步行进间,不由悄悄窥视身侧这方丈。
其面如满月,双目细长,中柱挺拔,嘴阔而方;身材颀长,丰神俊朗,光润生辉。看来,当是得道高僧!
于佛家之人,我从无接触,但也曾略读过几本佛家书简,不为求那世外之缘,只为化解人生疑惑。如今,有幸一见高人,不由兴趣顿生。再者,此人如此年轻,便当上宏山寺住持,不知是真有些本事,还是……况且,父皇要我进京前,前来宏山寺,必是有其用意的,或许那便在这世外高僧身上。
思定之后,我便言辞客气地对清空说道,“方丈,不知我是否有缘,能与方丈一叙心中之惑?”
清空一听,步伐依旧,面容沉静无波,并未回话,只是静默徐行。稍适,他方沉缓说道,“公主先行歇息,贫僧安排停当,便遣人来接公主。”声音不急不徐,浑厚有质。
我点点头,不再言语。
随着清空,跨过数重小门,顺着曲径长廊,转折回绕好一阵,方到得西厢外。
刚至小门外,清空便缓缓驻足,合什行礼,“公主请,贫僧告辞!”
我微微颔首,目送其身影完全隐末于那幽径尽头的拐角处后,方敛了目光。
“公主,请!”不知何时,张得海已悄然来至我的身前。
就着身侧那由侍女手提着的莹红灯笼的微弱光芒,微微一扫,竞有几分似曾相识之感。
略一沉思,不由恍然大悟!
此人,岂非那红阁小院中,与上官旭密谈之张公公?
他?
上官?
皇后?
大树?
难道……
可这与我又有何关?
一时谜团如雾,让人匪夷所思!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棋局,是早已布好了的,唯等我了!
想着,不由又瞥了瞥张公公,方倾身客套道,“张公公费心了!”
“咱家奉命行事,公主莫要客气!”谦和之态,让人难以与当日之威吓相关联。
宛尔一笑,轻轻颔首。
宽绰疏朗的院落内,树木葱茏,曲径幽深。蔓绕藤萝之萎枝,盘旋低垂于繁茂的枝叶间。阵阵夜风拂过,它们随风飘摇,似少女的发丝,又似柔柔春柳。
其深处,一座瑰丽、秀雅的朱漆小楼,静静伫立。此刻,它灯火通明,华光耀眼。丝丝缕缕的桔色光芒,自疏密不均的树叶缝隙间,射了出来,泄在腻黑的泥土上,映现点点黄色光影。
不过临时歇息,竞如此大肆排场?
心下不由一阵冷笑!
我之地位,在这陌生的皇宫中,在这十余年未曾谋面的父皇心中如何,虽不尚明晰,可也绝不会重要到如此程度。那么今夜如此宣扬铺排,只可能是一个缘由:那便是借题发挥,以此做文章!只不过,目下尚不明白,是父皇之意?还是皇后之意?
倘若是父皇之意,那便说明朝野间将会迎来一次动荡。因为我,不仅代表我,还代表着我身后的势力。抬高我,也便是抬高他们。而抬高一方,必会压抑另一方,或者说让一方独霸之势,变为双方均衡。那么那一方,是谁?上官?还是……但,倘若如此,张公公先前的话,便有些不合逻辑了。
倘若这些皆是皇后之意,那一切便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皇后无出,试图以此表示她对我的好,博得父皇的欢心,而我因为娘的缘故,在父皇心中有着一定的地位,此番回宫,大军迎接,便是直接力证!可,有一点不明白,我之毁灭,与上官家又有何干?
世间之人,身在苦海,利用与被利用,时时存在,我并不介意,关键是这种利用,于我有何裨益,倘若百害而无一利,那我何苦纠葛?可我心之往,与其利,可相吻合吗?我想,很难!可是,既便如此,逃离,却也是不可能的!人之命,生已定。要想摆脱,只有跳出三界,跃出尘海。可我,能放下一切吗?
遥想当初,初出寒冥谷,我也是快乐的,顽皮的,不知何时,自己早已完全变了样,欢笑悄然离我而去,有的只是思虑,斟酌、思量。如今看来,日后它们非但将长伴于我,甚而还会变本加厉!
怔想间,一息幽幽轻叹,自口中喷薄而出。
自不觉,旁人已察!
前行的张得海,悄然放缓脚步,稍适,他迟疑一晌,方再拾起先行的节奏,继续向小楼行去。<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