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大唐赋之群英志》
(上部)
诗云:碧海掣鲸虚怀志,苍山喋血未有功。
安得四方升平日,一蓑烟雨笑群英。
第一章青城子临京初遇寒
初春,天色朦胧,从终南山吹来的冷风夹杂着些湿气,仍寒气逼人。随着一轮红日升起,当它穿破了云层洒下清晨的第一缕霞光时,巍巍长安城好似一位被唤醒了的巨人,大口呼吸着舒展开筋骨,又恢复了它那往日无与伦比的朝气与活力。
城郊东南十里开外,有一座不大起眼的道观——静云观;当霞光均匀地铺洒在屋顶时,观内的每一处角落都散发出丝丝暖意。
道观后院的草坪上,一位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正在专心习剑。他蹼头青巾、面容清瘦,双眸黑亮有神,舞起剑来如行云流水,步步暗藏着杀机。他就是绰号青城子的江南名士——李云翰。
李云翰练了一通五行剑。待身子微微有些出汗了,于是停了下来,顺手取过一边的牛皮水囊,连饮了几口酒。可是囊里所存酒水不多,顷刻便已喝尽,这多少令他有些失落。
李云翰轻叹了下,迎着朝阳眯上了双眼,任由那上天投下的万道霞光无私、温柔的抚摸,脑海里一霎时变得空空如也。
李云翰回到了寝室,从行囊里取出一只褐色桃木护身符,凝视了一阵怅然若思,自语道:我该走了。
他收拾好桃符,背上行囊,大步出了寝室。
李云翰走到了静云观大门前,不料被两个值守的小道姑拦住了,说是奉了净尘法师之命,不让他出门。
见李云翰仍执意要走,那俩道姑倏的抽出了利剑,堵住了门口,欲逼他退回观内。
“休得无礼!”随着一声喝叫,净尘法师到了近前。她约莫四十岁左右,长相清癯面色淡定,对着李云翰欠身道:“先生初到为何急着要走?”
“一人独居观内,着实有些孤寂无聊;况且我已等了两日,也不见持盈法师。”李云翰道。
“先生见谅。”净尘轻叹一声,“先生突然登门造访,不巧逢着仙姑外出云游去了,恐怕还得再多等些时日。”
“三日、五日,还是一月、两月?”
“这就不好说了。”净尘一脸平静之色,“行走江湖,身不由己。何况先生与仙姑之约,已是三年前之事……不过,先生放心,我已派人传信了,她若得知必来见你。”
“这,我可是等不及了。”
净尘听了莞尔一笑,道:“此观虽小,可是饭菜、茶水、暖具样样皆备,可保先生寝食无忧;还有,西厢房尚有琴筝、笙箫等乐器,先生若是觉得孤寂、无聊尽可取之享用,以打发时光。”
“真不能出去?”
“是的。先生如有什么急事,只管吩咐下人照办便是。”净尘语气坚定,说毕向小道姑使了个眼色。那小道姑立时走了过来,笑意盈盈拉着李云翰回屋。
“唉,龙困浅水罗。”李云翰见状苦笑了下,“那就再等等吧。”
回到了寝室,李云翰闭目斜躺了一阵,思绪仍难以平静下来;他起身走到了窗前,但见院内草木萧瑟,偶尔有几声鸟啼外一片寂寥。
李云翰背上行李悄悄溜出了屋子,见四下无人疾步走到了后院墙下,纵身一跃出了静云观。
沿着西去的官道步行了三四里地,又下了一道高坡,一座巍峨庄严的城池赫然呈现在他的眼前。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仰天长叹道:“长安,我来了……”
清晨,初阳映照在长安街头,一间间商铺鳞次栉比,行人衣着光鲜车马往来穿梭,一切都像往常那样有条不紊、井然有序的运行着,洋溢在一片祥和、安逸里。
侍御史达复年近三十,他面容削瘦,剑眉下一对细目透射出锐利的寒光;因多年戍边饱受风霜的吹打,脸色暗黄多皱。他身披着一件黑色斗篷,骑马快速行进着,街市的喧闹、早春的美景从他眼前一一划过。
突然从西北方向传来了一阵喧闹声,瞬间打乱了都市里的平静。街头的店家、行人不由得拧头张望,纷纷投去惊疑的目光。
达复勒马停足抬头一望,只见几个开道的差役横冲直撞而来,一面高声吆喝着,身后不远处一队官兵押解着三个囚犯欲前往西市行刑。
大理寺少卿季温神色傲慢骑坐于马上,他髭须稀疏,仰迈着灰白的脸,眼神阴冷扫视着缓缓前行的车队。
一个困在木笼囚车里的中年人犯脸带愤懑之色,不时对着路人高呼着怨言,一边用带着镣铐的手臂撞击着木栅。
捕头仝立紫黑阔脸,圆睁着双目对那人犯骂道:“娘的,死到临头了还敢乱说,看老子不抽烂你的嘴!”说毕,他挥舞起了马鞭便打。
那犯人蓬头垢面,使劲扬起了头隔着木栅啐了他一口:“哼,一帮小人作恶多端,老天绝不会放不过你们的!”
随着七八下响亮的鞭声,那人犯脸上登时划出了几道血印,
血水和头发粘在了一起。
达复认识那人犯,名叫韦直。此人原为太子妃韦氏之兄,因遭林弗等奸人陷害,被诬以谋逆之罪问斩。达复爱莫能助强压住心头的怒火,掉转马头拐入了一条僻背巷子。因为此刻他有一件十分紧要的事,去少阳宫谒见太子李恒。
李恒乃炫帝第三子,早年被封为忠王。五年前沈丽妃在世时,因备受炫帝宠爱,她欲改立其子福王为储,于是暗中勾结林弗等人,设计害死了前太子。孰料事后炫帝有所悔省,并未听信沈丽妃所言,而是立李恒为太子。沈丽妃为此忧恐不已,一年后郁郁而终。
疾行了约莫半个时辰,达复赶到了少阳宫外。少阳宫位于大明宫东南角,占地不大,约莫十余亩开外。
进了宫内,在太子府参军岑燊的陪同下,达复神色匆匆赶到了前院,忽被一女子喊住了。达复驻足一看,却是萧良媛,正在陪太子的幼子李苋玩耍。
萧良媛年近四旬,长得面白肤净,细眉下一对黑眸稍带些幽怨。她原为达复之小姨,早年嫁与忠王,因其入府后多年未能生子,故而视达复如若己出,时常不遗余力的接济他。
达复疾步上前拱手行礼,向她问候道:“姨娘安好。”
“嗯,还好;”萧良媛微微一笑,稍有些苦涩,“想见太子殿下?”
达复点头道:“是的。”
萧良媛轻叹了声,道:“去吧,他正在斋室呢。”
达复诺了声,随即和岑燊走开了。
两人进了斋室,一位身材稍胖的中年男子正俯身在亡妃吴氏、韦氏的灵位前焚香,一面低声祷告着,行动略显得迟缓。他就是太子李恒,脸色虽是圆润,可是眼神呆滞,额头布满了细密的皱纹。他的长子李聿和内侍总管付果神情肃然默立在一边。
达复对着太子轻唤道:“殿下,安好。”
太子回过了头,愣怔了片刻,急切道:“你可见着他了?”
“嗯,由第五祺安排,昨日已见过了。”达复顿了下,“殿下放心,韦兄虽受刑罚,但他一口咬定此案与殿下无关。”
太子听后长吁了一口气,神色黯然道:“今日他要走了,可惜本宫不能为他送行了。”
“殿下节哀。虽说此次又折一臂膀,可是殿下能逃过此劫,保住东宫之位,已是万幸了。”达复道。
“唉,自立太子以来,本宫可真是命苦哪。吴妃病故多年,今韦妃又因其兄谋逆一案受惊吓而去。”太子说着落下了泪水,“本宫每日惶恐不安如履薄冰,如此苟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达复按了下剑,道:“殿下,铁衣社的兄弟们早就按捺不住了,只待您一声令下,定会与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不可!”太子急忙挥手止住了,缓了下神,“林弗在朝中经营多年、权势熏天,就连父皇也对他言听计从;还有他手下那四大爪牙,工部尚书汪拱、户部尚书陈业硕、大理寺少卿季温、御史中丞杨嗣郎,个个凶似虎狼一般,如何拼得!”
达复见太子脸带怒色,赶忙低下了头,心有不甘的“嗯”了声。
岑燊在一边看出了达复的心思,笑着拍了下他:“目下敌强我弱,若是贸然出击,岂不正中了贼人的圈套!”
岑燊年约二十六七,剑眉俊目、气宇不凡,早年曾随达复一同戍边朔方数载,后经其荐举做了太子府参军。
“唉,本宫势单力薄,也只有咽下这口气了。”
屋内一时寂然。
忽然太子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石大人可回京了?”原来太子所说的这位石大人姓石名峥,乃当朝左相,性情秉直豪爽,因其嗜酒好饮,与秘书监贺文、惠王等人并称为京城酒中八仙。
“没有。”达复眼角划过一丝焦虑,“石相此去冀州赈灾,说是一个月,可如今两个月早过了,也没一点消息。”
太子听了有些失望,想了想哀婉道:“石相为人耿直,在父皇面前屡次为我开脱,早已成了林贼一党的眼中钉,怕是他也自身难保哪。”
达复听后赶忙劝他放心,说待石峥一回京去见他,提醒他多加防范。
太子“嗯,”了声,眉目稍稍舒展了些。
“殿下,还有一事,”达复双眉一皱,“前月陛下诏荆王进京,在下思来想去总觉有些不安哪。”
“这是为何?”太子问。
“此番诏荆王进京乃林弗所谏,在下怀疑他心存不轨哪。”见太子一脸困惑,达复又道,“若是他立荆王为储,可如何是好?”
太子听了顿觉心头一凉,将目光缓缓的移到了付果身上。
付果年约二十出头,脸色白嫩犹如孩童;他早年净身入宫,在大太监高竣手下做事。虽其貌不扬但生来机灵聪慧,颇受高竣的赏识,三年前将其安排在了少阳宫当差。几年下来,付果凭借着忠心与善揣人意,很快就成了太子的心腹。
付果眨了眨蝌蚪般的眼睛,脸色一沉道:“而今诸皇子之中,福王失宠已久,唯有荆王备受陛下青睐;若是林贼蛊惑陛下、煽动群臣拥立荆王,那可就糟了。”
“嗯,小果子所言有理。”太子唉叹了声,道,“这些年来林贼每每兴风作浪,必欲置本宫于死地;想必此番又暗藏诡计哪。”
众人听了一时黯然无语。
达复干咳了声,问太子:“殿下,可还记得那个青城子——李云翰?”
“达卿举荐的当然记得了。”太子点了下头,容颜渐舒,“青城子乃江南名士,本王虽久居宫内,可也曾闻其大名。”
“殿下,在下曾与他义结金兰,此人不仅熟读诸子百家,精通纵横之术,兼有侠义之风,民间多有传言说他是太白金星下凡,得之可安天下。殿下若得此人,何愁不能剪灭奸党!”达复慨然道。
“嗯,本宫当然想重用他了。”太子倏的睁大了眼,问达复,“莫非他已答应了?”
“没有。青城子虽有才学,可是生性高傲、淡薄名利,在下两番派人去请,都被他婉言谢绝了。”
太子听了轻轻摇头,肃然道:“但凡江湖上之高人雅士,难免会有一些架子、傲气;他不愿出山,那是因你的诚心还不够!”
“是,在下明白。”达复脸起一丝红晕,“虽未请得他出山,不过据铁衣社手下报,李云翰已从东鲁起身,前往长安了。”
“他要进京……太好了。”太子脸上顿时划过一丝笑意,“记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一回,你无论如何都要带他来见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