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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肃正军规(1 / 2)

 Ⅰ

奥斯卡·冯·罗严塔尔和渥佛根·米达麦亚,是担任克洛普修特克侯爵领讨伐军的战斗技术顾问。

这一年,帝国历四八六年,罗严塔尔二十八岁,米达麦亚为二十七岁,阶级都是少将。在军官学校中,前者是大一年的学长,但当时却不知为何没有机会相识,到四八0年他们才初次碰面。那是在伊谢尔伦要塞的一角,当时被讽刺地称做“后费沙”的军官用酒吧。

当时,米达麦亚正由少尉升为中尉,而相反的罗严塔尔由上尉降级为中尉。并非因为战斗失败或是其他失败要因的霄小、无能之类的因素而使得他的阶级不得不逆行的。

在这之前,战舰克洛先的舰长丹尼曼中校有位以美貌而闻名的千金,而有三位前途光明的青年官向她求婚。这位父亲不知是思想开明,或者只是想回避责任,而叫女儿自己做选择。这位千金处于在三支签中亲手抽出一支签的态势,而三年都未能做下决断。某个星期喜欢上A上尉那精悍的行动力,下一个星期却对其粗野的独断作风嗤之以鼻。某个月被B上尉的深谋远虑所吸引,一个月后却又为其优柔寡断而生气。有一天喜欢上C中尉的年轻单纯,隔一夜后又只觉得他幼稚。因为她本身的价值观未能确立,所以所做的选择也只得一再更动。

而此时出现了奥斯卡·冯·罗严塔尔上尉。这位金银妖瞳的美男子,只要像古代的灯台般站着,其所放出的光芒就让鸟儿不由得被其所吸引。这位千金被第四个男子夺去魂魄。在千金心中银幕上映出的他,要比A上尉典雅、比B上尉果断、比C中尉在为人上更成熟。

罗严塔尔对这位千金则毫不关心——在她出现在他面前之前。而当她进入视界之后,他就轻易地摘下了这朵花。被摘下的一方则深信这是约定者将来的行为,但摘花的这一方则只想共有寝床而完全没打算共有将来。在这女孩流了几公升的泪水之后,带着骑士道精神和私怨,A上尉、B上尉和C中尉出现在“虚伪的渔色家”面前,要求决斗。

“也可以啊,只要你们调整好时间配合我。”

金银妖瞳的“好色者”如此回答。

就这样,罗严塔尔在一天内做了三次决斗。一次是用手枪,两次是武力。他胜了三次,三位重伤者被送进医院,他本身则只有左上臂受了极轻刀创。

当然在军队内是禁止私下决斗的,挑战者和接受者双方都受到处罚。使三人负重伤的罗严塔尔被降了一级,而自己主动成为受害者的三人也是一样。因为涉及这次决斗纷争的四人都是有着帝国骑士之称号的下级贵族,因此军法会议才能在形式上的公平下处理此一事态。如果负伤的三人有爵位而罗严塔尔是平民的话,则不管形式如何,他的两脚大概都将离开人世吧。不过他的双脚还是得离开当时的赴任地,到最前线的伊谢尔伦要塞才行。

在同一时期,和自由行星同盟的战斗中立下了武勋,升为中尉的渥佛根·米达麦亚也赴任至此。

渥佛根·米达麦亚此时二十一岁,较为矮小的身体却像体操选手般地结实,身材匀整。疏于梳整的蜂蜜色头发,锐利明亮的灰色眼眸有着年轻的气息,给人富有活力的印象,甚至给人一种个人的勇敢与指挥官的果断结合而拟人化的印象。

二十二岁的罗严塔尔是材修长的美男子,暗棕色的头发倒还好,那黑色右眼和蓝色左眼的组合,对拥有情人的男性而言,也许像是一种不吉物吧。

他们之所以彼此成为好友,似乎是起因于当时一次惊动伊谢尔伦要塞的事件。此事从一个在“后费沙”工作的女子射杀一位客人开始,使得全要塞为之骚然了一个星期,但真相被封印在宪兵队的资料室中。总之,当周围的人注意到时,“好色的下级贵族”和“顽固的平民”已成了可以互道衷心的好友。

在这年末,他们升为上尉,离开了伊谢尔伦。

从此以后,他们在许多战场上一起行动。而军部方面,也知道他们两人的共同作战能获致其他人所罕见的高成功率,所以为了有效地利用人力资源,也就让他们联手作战。对他们本人而言,这么呼吸一致的搭挡对象,可说是别无他求了。能呼应米达麦亚的迅速的只有罗严塔尔,而能对抗罗严塔尔的巧致的也只有米达麦亚。

阶级越升高,权限越大,他们的能力就越高涨,合作就越具效果。若以宿命论者的说法,也许会说他们两人注定要指挥大军去征服宇宙,才出生到这人世的。不过,这些话不待他人得意洋洋地下评论,他们本身就已极自然地确信着。

原本说来,米达麦亚会和罗严塔尔这般有着渔色家之外在的男人亲近的要素是少之又少。他在当时,对艾若瑟琳这“像燕子般轻盈”的少女以外的女性,都处于像是在看着无机物的状态,对于一再更换掌中之花的罗严塔尔,只有耸肩遥望。不久后,米达麦亚和艾芳瑟琳结婚,建立了家庭,但在举行简单的婚礼时,女性参加者们的视线都集中在出席的罗严塔尔身上。罗严塔尔则冷然地默视,只在礼仪上亲吻了新娘,就立即告退。

米达麦亚的父亲担心新娘该不会被罗严塔尔所吸引吧,但母亲则一笑置之。我们家的孩子也是相当不错的男儿啊!母亲如是说道。而后的结论,母亲的确是正确的。

米达麦亚希望罗严塔尔能得到好伴侣及好家庭。因为他知道很多事情。

当然,米达麦亚也对好友的渔色找辩护的余地。其一是:罗严塔尔身为高级军官有其权力所在,但他从未以权力为武器而要女性屈服。和他有所交情的女性,几乎都是被他的美貌、地位或才能所吸引而自愿献身于他。

“会被灯火吸引的虫,本身也有不是。”

米过麦亚如此想,但这也许是他偏袒友人的见解。这一盏“灯”不管由谁来看,都有些过于耀眼,要无视于它是很困难的。

而另一个理由是,只有米达麦亚才知道,罗严塔尔对女性严重不信任起因。这个起因连对妻子艾芳瑟琳,米达麦亚也从未说出过。

帝国历四八六年对克洛普修特克侯爵领导的讨伐行动,对身为用兵家的米达麦亚及罗严塔尔而言,没有任何建设性的意义。他们和几位高级军官,一起得到了“战斗技术顾问”的职称,负责指导没有战场经验的青年贵族们,但这些“徒弟”们欠缺顺从和认真的情况已到了难以衡量的程度。罗严塔尔在一周之间,放弃的次数已有一打之多。而他的友人到底放弃了多少次则不得而知了。

“把指挥权交给我。我三个小时就把它结束掉。”

米达麦亚怒吼着,总之不肖的徒弟们终究是成功地镇压了叛乱,克洛普修特克侯爵饮下了毒酒和怨念自杀了。至此,布朗胥百克邸的爆炸事件所引发的骚乱应算是告一段落了,但……

虽然法律规定叛逆者的资产应全部没收归于国库但实际在战场上则各尽其掠夺之能事,勉强留在帝国财务省手中的大概只有不动产或有记名的金融资产了。财务省的官吏时常会混在讨伐军的先头部队中前进,在宝石箱,高级家具或毛皮上贴上“帝国财务省”的封条,尤其是在六十多年前,威廉斯坦公爵的叛乱被镇压之后,为了掠夺和施暴目的而侵入居馆的将兵,看到眼前所及的情景,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几乎只要是人力可以搬动的物品都被贴上封条了。

“这一切都是帝国政府的公有财产。若是碰上了一根指头,可就是侵犯皇帝陛下的财物了!”

呼吸还没平静下来,比兵士们先到场的财务省的官吏就已转身而去。

这些掠夺未遂犯们为之狂怒,但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不过,因为那位官吏并未在威廉斯坦公爵那为数上百的爱妻身上贴封条,所以将兵们就侵犯这些女人,证明了忘却羞耻心的军队是如何地凶恶。

这位忠于职务的宫吏,由当时的财务省次长授与表彰状与奖赏金,但因为私人的复仇心驱使,讨伐军干部们施加了压力,虽然已经过征兵年龄,但他仍被人以士兵的身分送往最前线。不,他违背军部的期待而一直活着,六年后,他回到妻子的身边。

在此次克洛普修特克侯领的讨伐行动中,财务省的官吏也同行了,但并没有那一种“模范官员”存在,将兵们为所欲为地对非战斗员施暴,掠夺财物。比较复杂的是,从这般的蛮行中,可以看出平民出身的兵士对大贵族们所蓄积的憎恶所表现出来的一面。

因此,掠夺成暴行被当成是一种消解需求不满的方式,而有着被默认的倾向,不过,此次的克洛普修特克侯领讨伐行动有些大异其趣的事,就是被讨伐者与讨伐者都同为特权世界的住民的这个事实。讨伐军的编成原本就是为了迎合门阀贵旋们,但参加的青年贵族当中的大半,都把掠夺与暴行和战斗一样地视为游戏。长期享受着特权和物质的充足,使其现实感稀薄化了,为追求刺激而喜好单方面地施虐,加强了希望他人不幸的心理倾向。

住在克洛普修特克侯领的人们,不分贵贱,都成被施虐的对象。在战斗时脸色苍白害怕得颤抖的这些人,对想抵抗也无力抵杭的老人、女性及幼儿,则欣喜地行使着暴力,抢夺财物。

※※※

关于这一方面,罗严塔尔从一开始就弃而不顾,而米达麦亚则捉住那些不肖的徒弟加以叱责,不断地努力阻止这可耻的蛮行。

“我教你们战斗的方法,但可没教过你们掠夺、施暴和放火的方法。”

用这台词来促使对方反省,米达麦亚自己都厌烦,但看到蛮行,他却无法装做默然无视的样子。

“有一天你们会牵着后悔的手跳起毁灭的舞蹈,多少记着这些话吧。”

并非在做预言,但米达麦亚带着充分警告的含意说出些话,虽然赶走了这些穿着军服的无赖汉,但一想起在他的视线射程外所发生的恶事数量,不由地起了一阵徒劳感。罗严塔尔以那毫无热力的眼神望着友人。

“正论家的米达麦亚提督,您可真是辛苦了。”

“你别挖苦我。”

虽然理解僚友那不悦之至的心情,罗严塔尔却也不放松他那讥讽的口吻。有一半是对着栖息在他自己内部的某物所说的。

对大贵族的蠢孩子们而言,这场战斗不过只是一次远足罢了。

真是危险的远足啊。人血代替小河在流动,所听到的不是歌声而是惨叫。

听取了米达麦亚的苦涩心思,罗严塔尔的表情也略为正经起来。

“总之他们就如同有着特权和巨富的野兽,有知识却没教养,有自尊心却没有自制心。那种小辈在这五世纪以来啮破了高登巴姆王朝。我从以前就觉得奇怪,伟大的鲁道夫大帝怎么没从坟墓爬出来,咬死这些功臣们的不子孙呢?”

“你说得太激进了,罗严塔尔提督。”

“不过所做的可没米达麦亚提督那么激进了,而且还是在暗地里说的。”

两人面面相对,互相苦笑。那苦笑相当干涩,不必多少时间,就转换成更为辛辣而深刻的表情了。

渥佛根·米达麦亚少将因射杀部下而被问罪,被关进设在一艘输送舰内的禁闭室。罗严塔尔得知此消息,是在将近夜晚时。他闪动着金银妖瞳而站了起来,看到其目光的人都为之畏缩。

“我当然不是正义的化身。但是,当时我的主张必定比那些家伙的主张更有份量才是。

米达麦亚毫不畏惧地断言,但对罗严塔尔而言,是不必再听这些话的。对犹豫不决的警务兵当头棒喝,才好不容易可以会面,但身为少将的身份却被关在仓库的一角,从这一点就很容易可以推察得到,米达麦亚没有立即回答。

“掠夺?暴行?或是虐杀?”

一连串地问下来,米达麦亚的眉毛和嘴唇扭成表示不悦的形状。他所看到的,正是所被质问的全部。

※※※

一名军官在一幢宅邸的庭院中,压着一位高贵的老妇人。而在这边,他的友人们正笑成一团。米达麦亚亦认识的这位上尉,当然也是贵族出身,他正和友人打赌“以六十岁以上的老太婆为对象,看是否还能发挥男性雄风”。他们在哄笑中对老妇人施暴,并想夺取妇人手指上的蓝宝石戒指作为战利品,老妇人咬着指头,想把戒指吞下,但却卡在喉上。俯视着苦闷的老妇人,那上尉更为之大笑,以军用匕首割开老妇人的咽喉,取出戒指。然而,那只手就被奔来的米达麦亚扭了起来。

认得米达麦亚的这上尉,脸上浮现了条纹花样。那是狼狈、不平及冷笑的三原色。米达麦亚锐利地看出那并非反省、后悔及恐惧,而自觉到怒气已迅速升到了危险水平,上尉发出哀叫,因为那抓的手腕发出激烈疼痛。

“好,你要如何辩解?这位弱小的老妇人空手地攻击带有武器的年轻力壮的军官,军官因为无法抵抗,只好使用武器自卫,是吗?”

“……”

“就算如此,也没有必要抢夺她的戒指吧?不是吗?”

好不容易对方有了回答。但那却是出乎达米麦亚意料之外的回答。

“我有个父亲哦!”

“谁在跟你做户口调查?”

“你听完我的话。我的父亲是布朗胥百克公爵的表弟。另外,我姐姐嫁入了立典亥姆侯爵一门。在你要主持那廉价的正义之前,最好查一下我的族谱。”

渥佛根·米达麦亚虽是罕有的勇敢青年,但他的现在并非只靠勇敢来建立的。在公私方面的种种战斗中,他都正确地算出敌人的技俩和自己的实力,预测结果,以最佳效率获取实质的胜利,所以才在二十多岁就获得了提督的座位及相对的名声。

此时他应当也该如此吧?但是,愤怒的水量已经越过忍耐的堤防。而对此加上毁灭一击的是上尉白己。不经由正当的议论,甚至也不经由自己的狡辩,而想以权贵的威势来使自己的过错正当化。

米达麦亚抓着那染着血和污辱的手腕,把上尉的身体拉了起来。上尉的友人们,脸色要比上尉本人更苍白。他们就算纠集五打的人数,也对抗不了米达麦亚一个人的锐气。

“在帝**军规上明文记载:以不法手段危害人民,有损军威者,以将官之权限可处以极刑。根据这条文,将卿即处刑以正军规!”

在米达麦亚的表情中,看出了拒绝让步的严峻,上尉的表情为之一变。他会变得凶暴,是只有在面对无力的对手的时候。他虽然不懂得尊敬勇者之道,但却懂得去畏惧。

“等一下,让我见见公爵。”

他孱弱地哀求着。他已忘记在不久前的过去,自己曾对他人的哀求报以冷笑。卑鄙者的特性,忘却自己所犯的罪,而还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拔出枪来,至少给你反击的机会。”

这就是回答。上尉疯狂地环视左右,但没有任何人帮助他。当摇动的视线看到老妇人染血的死相时,上尉的神经线断了。他那尖锐的叫声使友人们的背脊生出了冰柱,他拔出手枪。

当他把枪口对着米达麦亚时,看到令人无法相信的景象。对方的右手已握着手枪,枪口正对着他。这是不可能的,先拔枪的人是他啊——

上尉开枪了。偏离米达麦亚的脸约三十公分的光束破空而去时,米达麦亚的手指才出了力。

光束正确地射中上尉的两眼之间。

像表兄弟之子这般遥远的血缘关系,布朗胥百克公爵欧特,不可能对其有多深的关爱。但是,毕竟是同一族的人,该男子拿出布朗胥百克公爵的名号出来威吓,却仍然被处刑的这个事实,对大贵族而言,已经像是伤了他的体面并在那伤痕上抹盐一般。他以讨伐军总司令官的职权,逮捕“加害者”的军官,自行盘问。

就算到这地步米达麦亚也毫不胆怯。他昂然地面对帝国最大的门阀贵族,承受种种情绪化的骂声,再一一举出例证点破。指责出原本应当规制兵士行为的贵族出身的军官们,反倒先破坏军规,杀害非战斗员,对女性施暴,在民宅纵火,掠夺财物,“实在是大大地使军旗和皇帝陛下之名蒙羞。”

“被称为贵族的各位,若是一般无知的平民也就没话说,有着伟大的祖先,以历史上闪耀的家名为傲,原本应当是富有教养和廉耻心的贵族子弟,却做出如此骇人的丑行,实在令下官难以相信。”

“……”

“帝因军的荣誉,是在于以武力守护国家这一点上,而不是在于行使掠夺、虐杀、破坏之类的恶辣的淫乐上。而令全军彻底奉行则是总司令官的责任吧!?然而,公爵阁下不只默认他们的暴虐,还否定依军规处罚一事,您自己是不是使总司令之座蒙羞了呢?”

米达麦亚也明白,话说到这里,对方和自己都已断了退路。虽然心里明白,但此时,他的气质却驱逐了盘算,他的舌端不断猛烈地连射出弹劾的语句。每一句语都使布朗胥百克公爵脸部的红血球减少。他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激动地下令处决米达麦亚,但被亲信的安森巴哈·修特莱等军官们劝阻,避免犯上处决将官的危险,而仅止于下狱。

※※※

罗严塔尔摇着那暗棕色的头,叹了口气。

“对着狗和猴子述说真理也是无益。大贵族们,特别是年轻的贵族们,其自我意识是毫无节制的。因为他们的字典上没有限度、节度、程度之类的词汇。”

“我是不得不说的。”

米述麦亚无愧色地回答,听到这句话,罗严塔尔也说不出什么了。当时如果为了自己的安全而默不作声,那么渥佛根·米达麦亚这个人就没有存在价值。

“算了,不管如此何,洒落在地的酒是无法再回到瓶中的了。考虑一下今后的打算吧。

“抱歉……”

“你说什么,我已经不只一次被你救过,我还想一次把人情还清好落的轻松呢!””

一笑带过,罗严塔尔开始思索。

一旦军法会议开庭,就会有相对的形式。罗严塔尔少将将成为首席辩护人,将有匹敌于米达麦亚对布朗胥百克公爵的指谪,不,大概会展开更为辛辣的纠缠吧。对贵族的蠢孩子们而言,无疑是耻辱的扩大再生。

如果要回避此事,而且仍能对米达麦亚施加报复,那么就只有在召开军法会议之前,假装事故或敌袭来杀害米达麦亚了。不,还有另一手段,那就是杀害罗严塔尔,抹消这最强力的辩护人。贵族的蠢孩子们并非做不出此事。如果他们诉诸非比寻常的手段的话,那我们也得有相应的对抗方法。

万一不得已时,虽然不太合心意,但也可考虑流亡到自由行星同盟去。不过,在此之前得让米达麦亚逃脱,并确保他的夫人艾芳瑟琳的安全才行。因为要丢下妻子自己逃亡,米达麦亚是绝不会答应的。妻子!这男子的器量,只要他愿意,就能轻易获取女人的芳心,却自己自动地投进一个女人的怀中,罗严塔尔对这事实在是有些难以理解。

不过,让大贵族那些没道义的宝贝儿子留下大喊胜利,而比他们更公正的自己却得被追逃亡,实在难说是十全的解决方策。不在军法会议上无罪获胜,给那些宝贝儿子辛辣的报应,则实在咽不下一口气。

罗严塔尔为了救出友人,打算尽一切可能的手段。而所谓的“可能”,在此并非是指一般道德所容许的范围,而是指他的头脑活动所能得到的界限。

罗严塔尔心想,光以正当的议论是救不了米达麦亚的。原本说来,若是正当的议论就说得通的状况,也不会有让米达麦亚双手叉胸前,望着禁闭室墙壁发呆的结果产生。帝国的诸法规原本就编得对门阀贵族们较有利,但因为又容许跨越法规的暴虐行为,结果还是一切以权力的存在适从了。如果有个比布朗胥百克公爵更有权力的人在,也许他们二人的正义就能实现了。

罗严塔尔从以前就有个令他相当抱持兴趣的人在。那位人物,年纪轻、也没有门派,所受的误解要比赞赏多得多。

但是在罗严塔尔看来,其才干和将来性,要比那些以历代家门为夸的大贵族子弟们更胜过许多。正如宫庭众人在私下所说的,这位人物——莱因哈特,冯·缪杰尔,也许看来真的只是在战场上颇为幸运而已。但是,光是亲自上战场一事,不就要比那些在安全的宫庭及庄园,沉溺在酒池肉林之中的贵族们,要来得了不起吗?

“米达麦亚,一切由我来处理,好吗?我想去拜托一个人。不,我有个想将他卷入我们的事件,结为友方的人。”

“那就一切交给你了,不过,那到底是谁呢?”

“贵族们所说的,金发小子。”

“是莱因哈特·冯,缪杰尔?”

“没错。据传闻所说,今年年底他将成为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的伯爵。”

“不过我们和对方可完全不曾见过面呢!”

“目前不是知己,但今后会结为知己。”

米达麦亚两眼眯细了。无疑地是在这一句话中推察友人的心理,看来他像是进入深思,大概是因为预感到这个选择将决定他和友人的生涯吧。

“比起祖先代代传下的公爵,一代堀起的伯爵,要来得有才干得多吧!现在的皇帝未生下男儿,不久的将来会起一声宫廷抗争已是明显可见。既然终须把身命托付在彼此相争的权贵当中之一,那么不论是你或我,都希望能以更有才能和器量的人物为盟主,不是吗?”

米麦达亚虽然沉默着,但并非否定罗严塔尔的话。

“所以,我们也趁此机会,必须确定一下莱因哈特·冯·缪杰尔这个人是否值得我们效忠才行。如果他能相助我们而与大贵族们的无法无天对抗的话,我们就对他誓以忠诚。”

“……我懂了,一切都交给你了。”

米达麦亚将决心化为声音。既然友人都已替他盘算了,他也只有交由友人全权处理。

“那么,一切就交给我。听着,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所以千万别急躁。千万别操之过急。”

罗严塔尔想到了友人的血气之盛。

“嗯,就这样吧。不过你自己可别为了我的事而太勉强自己。”

“没什么勉强的。女人和胜利,都是不必呼唤就自动靠到我身边来的。”

故意说了句轻松的话,罗严塔尔和被幽禁的友人告别。不过,他并非就此离开。他四处宣言如是米达麦亚在归回帝都以前死去,则将会视为暗杀,并将此事以超光速通信报告给帝都的军务省。因为此一处置,米达麦亚才免于冤死狱中。

※※※

就这样,回到帝都奥丁后的五月二日夜晚,奥斯卡·冯·罗严塔尔在风雨雷鸣之中,来到莱因哈特·冯·缪杰尔的住所造访。

在深夜的访客把话说完之前,吉尔菲艾斯得三次为暖炉重添薪柴。风雨使得季节大约逆行了六十天,舞动的暖色火焰,使眼睛和皮肤都感到舒爽。三人面前的茶几上,放着空的咖非杯,那白色色泽给人深刻的印象。窗外风雨依旧未停息。

“……也就是说,卿想借我的力量去救米达麦亚少将的生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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