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莉亚,我是个幸福的男人。
当我失去你时,我憎恨这个世界的一切、责怪这一切。我憎恨我自己,责怪自己。我把自己的幸存当成是一种耻辱罪恶,绝望地苟言残喘着。
我的一生中将不再出现值得我拼上性命去保护的事物,我如此诅咒着长生不老的魔族。
但是,如今不同了。
当时,我只想背负你那早我一步离去的灵魂中,所拥有的一切罪恶和伤痛。如果真的有所谓的天堂,我相信你的心一定是去了那里。
然而如果,你再次降临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我祈祷你的人生是幸福的。不会再遇见像我这样的男人,因此葬送了你的人生。
朱莉亚。
我现在还活在这世上。
虽然我无法忘记你的一切,但是,我已再次找到值得珍惜的事物。
我果然还是无法忘怀,所以创立了棒球同好会。
目标是成为日本民间业余棒球第一。口号是“在东京巨蛋和SUNTORYMALTS握手!”。(注:SUNTORYMALTS为一日本业余棒球队)
“有线电视台的记者拿着麦克风访问我呢。问我“你曾经一度放弃棒球,现在为什麽又会重新开始打棒球?””
喀碰!冲澡脸盆的声音响起,我用着就算在澡堂入口处也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呼。感觉真爽,真是太爽了。不过,采访结束,记者说完谢谢你之后,马上接一句什麽‘感谢绅士狮队的队长涉谷有利原宿不利接受我们的采访’耶?你相信吗?就算是有线电视、再怎麽说也是一个记者呀。竟然在全国性的节目上说出我最在意的事情。喂,村田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呀!”
喀碰!
“反正有线电视只有在这附近的人才会看到。”
“话不能这样说啊——”
不知道是不是水太大声了,村田回答时几乎是用吼的。
“被叫涉谷有利原宿不利又没什麽关系!你不觉得很像某个拍挡的名字吗?”
“像是小内小南那样?”
“对,或是全阪神巨人之类的。”
“你给我惦惦!你觉得我会乐意看到巨人和阪神被放在一起吗?我可是太平洋联盟的超级球迷耶,从出生到现在就一直是洋联的球迷!”
“是你说要带我进入洋联的魅力世界的耶?为什麽现在你还在悠闲的泡着澡,能赶得上下午一点开始的球赛吗?现在不是在乎什麽大吉大利出师不利。还是涉谷有利原宿不利的时候了!”
“……村田,你到底几岁呀?”
对,我的名字叫涉谷有利,不是裕里,也不是优梨,更不是悠璃。因为这个名字的关系,害我这十五年来吃了许多苦头。
原本以为老爸是银行员,所以满脑子都是与利率有关的事情,就连儿子都取这种名字,害我恨死我爸妈了。后来,我才知道我的名字是我妈在临街快生下我的时候,一个让我妈搭便车的青年帮我取的……但选择这两个中文字的人果然还是我老爸。
说到最近几个星期,我总是在星期天早上练完棒球后,利用午间优惠时段去市民棒球场附近的澡堂享受一下。接着快马加鞭地赶去西武巨蛋为喜爱的球队加油。过着宛如一个欧吉桑式棒球迷般的生活。为了让洋联再增加一名球迷,今天还打算要把村田给拉去看棒球。
大约在一个月前左右,我和这个国二、国三和我同班的眼镜仔村田踺,在公园厕所这个奇怪的地方重逢。紧接着我就从马桶里前往异世界了!为什麽我会卷入只有在梦中才可能发生的事件里呢?还让我得知了自己冲击性出身。
比如说,联谊时为了吵热气氛,在玩国王游戏时,大家常会手拿一支免洗竹筷大喊:
“这次换谁当国王?”
以未满弱冠的十五岁之龄,成为了一国一城之主。
说是说国王,但并非大家想象的那种国王。虽然我可能会输给世界纪录保持者——大菊鹰队的王贞治教练(注:在日本习惯以“王”昵称王贞治,且目前纪录已被打破),但是我的身份可是很吓人的喔。即使我只有超普通的身高以及超普通的脸蛋,头脑大概也只有一般高中男生的平均水平……
本大爷我乃是堂堂真魔国的魔王。
突然被召唤到异世界,还为一群超级美男子所包围,然后被告知自己从今天开始当上了魔王,相信不管是谁都会觉得是在做梦吧!至少我是这麽想的。可是,当我醒来后,发现自己的脖子上仍挂着从那个世界拿到的护身符。
握了握从那之后就挂在身上的五百元大小的石头,边缘是银色的,中间是比天空还要蓝的深蓝。这颗狮子蓝(注:指西武狮队制服的蓝色)的魔石,仿佛在向我诉说这一切都不是梦。
我带着魔王的灵魂出生,并立誓保护那个国家。
而且真的立了这个誓。
“涉谷,涉~谷~,已经是差不多该到所谓转车的时间了耶!”
“这就好啦!只要不去便利商店闲晃。一定能赶得上现在的白天比赛。我会从比赛前的练习时间开始,为你慢慢地解说的啦!”
“那我先去外面等你,你动作快点呀!”
“好啦好啦!”
真是不懂洗澡好处的人,那家伙没资格称为日本人。我想等数到一百再上去,便把鼻子以下的身子都泡进水里。此时我眼前的水突然往旁边流去。由左至右,慢慢地,缓缓地流动着。
嗯?
为什麽澡堂浴池里的水会往一定的方向流动?
虽然心里发出阵阵警告,我还是胆战心惊地朝右手边转过头去。那头是一道石壁,水蓝色的正方形磁砖隔着白色的缝隙,排列得像平安京(注:京都的旧称)一样整齐有序,漩涡的中心是个拳头大的圆形黑洞。
“……圆形黑……洞?”
水就是往那边流的。
数秒前为止还在慢慢流动的水,现在飞快地被吸进那个洞里。
我想到该赶快通知谁,便连前面也没遮就站了起来,中午时分男澡堂生意清淡,连个小孩,大人或老头都没有。
“喂~~村田!帮我叫一下,叫一下店里的人呀!”
我持续做着无意义的起身,蹲下的动作,这才想起这不是拜托别人帮忙时该有的态度。
“村田同学,你到哪里去了?村田健先~生!叫一下店员……噢,不,请帮忙叫店员进来!浴池里有个洞!水正从那个洞不断流出去啦!”
没半个人进来。
反正又不是我的错,干脆假装什麽都不知道,回去换衣间穿好衣服后再说“你们澡堂在漏水喔”不就得了?否则在这里大吵大闹,待会儿还被迫报告事情经过的话要怎麽办?别说会赶不上比赛,说不定还会被诬指是我弄坏的,搞不好还会被丢到猪圈吃馊水咧。
看了一下那个洞。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觉得它变得比刚才还要大了。神呀,我该怎麽办才好?请指引我一个正确的方向吧!或许站在魔王的立场,是不是该对神明请求什麽建言的。干脆直接向日本人心向往之富士山乞求力量吧!我朝背后那个巨大的壁画看过去——
只看到箱根八里的半次郎(注:2000年由冰川——唱红的演歌,生动地诠释出失落已久的古老日本温情,当时於日本造成极广大的影响。箱根八里的半次郎为歌词中的主角名)穿着旅行装束对我微笑,似乎不管我怎麽请求都会被拒绝一样。
“可恶!最近的澡堂壁画真是……对~不~起~~水再这样流出去。迟早会渗透到建筑物的地基里,调整使馆子塌陷喔!来人呀!来~人~呀!”
说着说着连我自己也害怕了起来。不管怎样,得先想个办法堵住这个洞才行。
看了看四周,寻找有没有可以塞住洞的东西,周围却尽是椅子和桶子。心想肥皂应该派得上用场,却只找到沐浴乳的瓶子。
这时,一个少年以手腕塞住堤防,阻止洪水吞没村子的故事在我脑海里浮现。他牺牲自己的生命救了全村的人。这是个令人泣不成声的故事。
怎麽办?我该用自己的身体塞住它吗?
我颓然地将右手放进洞里,没想到水力产生的冲击将磁转冲碎,反而让洞口变大了一倍,这样一来我不就成了“犯人”了?慌慌张张改用左手压看看。漏水的速度不仅没减缓,压力反而大到将我给吸了过去。这强力吸尘器眼看着就要把我整个人给吸进去了。怎麽会这样?拥有男高中生正常体重的我,怎麽可能被澡池给吸进去……
只不过,我之前好像才被吸过一次耶……
“又来了?”
就像两手手腕被人抓着一样,我一下子就被吸进了磁砖上的洞里。这种事不管是从物理学、生物学,还是以全球的规模来解释,都是不可能的;即使从“艺界人生”(注:SALTIMBANCO,为太阳马戏团所表演的着名节目名称)的角度来看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呀!
如同我所猜想的,我又经历了一场和那天一样的星际之旅。
哥哥。
干嘛,小有?
人类的身体可以进行“空间跳跃飞行”吗?
啥?
因为呀,人类可以制造很棒的太空船去其他星球不是吗?就像星际大战还是星舰迷航记之类的红矮星(REDDWARF)号一样。所以呀,如果不趁现在赶快做一些训练的话,我们在跳跃飞行时一定会大吐特吐吧?
脑袋在想什麽呀你?不要整天只会说梦话啦,有时间去想那些问题,不如多背几个英文单字,就是这样你的成绩才会不好。上星期我在车站碰到以前的罔村导师,才被他取笑“你们真不像兄弟”咧。空间移动装置在我们这辈子里都不会有人发明出来的啦,为那种事担心根本就是浪费时间!也没必要做什麽训练啦!
虽然曾被这麽说过,这种训练还是该做的。
因为事实上,我已经经历过好几次跳跃飞行了。因为没有时间带呕吐袋,所以也不知道吐出来的东西都到哪里去了。
现在即使我在和刚刚完全不同的地方醒来,我也不会感到慌张了。
我大概又被叫到另一个世界来了吧?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被水冲到异世界来了。还好这次不是从公共厕所来。很多故事的主角都在误闯剑与魔法的世界后化身为英雄大显神威,我的情况虽然比较特殊。也不过是角色被设定成“魔王”罢了。
依然模糊的视野还是一片灰白,仰躺着的身体还像水母般飘来飘去。背后感觉有点温暖,反之胸前与腹部却觉得有点冷。两只原本插在浴池的洞里的手,正伸出食指握在一起;是要用忍术,还是要给人家“灌肠”?
我到底是想堵什麽洞呀……
那片灰色的东西是高高的天花板,慢慢地张开眼睛看看四周,有着看起来假假的椰子树和森林景观,感觉和以前町内举办的夏日乐园有点像。看样子我是在温水游泳池里昏厥后,飘浮在水面上的吧。
我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发现我的脚可以碰到池底。水位大概在我肚脐左右的高度,看来这是个儿童池。远处看得到一群人影,难道他们在害怕我头发的颜色吗?在这个世界里,黑眼黑发只有在魔族里才会被当作稀有品种,大部份的人类都认为双黑的人会为自己带来恶运。
与其说是恶运,不如说是不祥。
与其说是不祥,不如说是邪恶的象徵。
让人遗憾的是,这世界的种族歧视很严重,魔族和人类处於敌对状态。人类因恐惧而攻击魔族,魔族对人类则是抱持着轻蔑鄙视的态度。就是为了尽力多少改善这种情况,我才会立誓当魔王的。
“啊,大家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就连在女孩子眼里,我都被当成一个人畜无害的家伙呢。”
但不管我这个国王为如何崇高的理想所驱策,**地站在水池里实在是缺乏说服力。
“我也不是个变态的暴露狂……”
这群人打肩膀以下全泡在水里,所以没办法判断是男是女,但是以那种害羞内向的模样看来,应该是一群女性吧!这五、六个人里最前面的那个橘发姐姐,以爵士歌手般的低沉嗓音向我问道:
“……陛下?”
“咦?”
我不由得吓了一跳。
只有魔族在看到日本人的黑发才会直呼“陛下”。也就是说,她们也是魔族的成员,这里是真魔国的某个地方。上次是掉落在国境外,还被一群人类村民丢石头并用锄头、铁锹追打。简直是一场悲惨的迎新会呀。
“太好了!这次的场所很正常。只不过大家的穿着都太性感了点……请问,如果谁还有浴巾的话,能不能先借我一下,我会洗干净再归还的。还有,如果你们全部的人都可以闭一下眼睛,我马上就会离开这里……啊?”
“陛下呀!”
一个肩膀宽的有点夸张的金发女人,以粗旷的声音喊着站了起来。
不只是我,连她们也是**的。
“呜啊!”
“是陛下!真的是陛下耶!好可爱喔!”
激烈的水花在渐渐的往我这边溅过来。
“奇怪,为什麽你们每个人的胸部都……哇……”
我被压倒在水里。打从我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麽有女人缘,被这些金发美女抢来抢去,让我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在做梦,可是却有一个很大条的问题。
她们每个人都没有胸部。当然,她们的胸部还是坚祗的隆起某些东西。该凸的地方的确是凸的,但是感觉却像是胸肌,而且这些姐姐们还真是主动,不是紧抱着我就是磨蹭着我的脸。
“好刺……你这麽……胡子?刮过胡子的痕迹?难道说,你们……不是姐姐。而是哥……喔……”
“陛下!我来迎接您了……啊啊!”
碰的一声,门烂了。
被带到这个所有常识都派不上用场的世界的我,这下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拼命想将涉谷有利培养成一个能独当一面的魔王的二人组,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看来活像从红毯步上舞台的偶像明星。
可是他们的外表,是地球上的帅哥们压根儿比不上的。大概是太俊美的关系,我似乎可以看到他们的背后出现几朵花。
担任教育官的冯克莱斯特卿浚达,顶着一头乱乱的灰色长发,湿润的紫色瞳孔就像快哭出来的样子,搞得超美形的外表也因此破功。相形之下,维拉卿那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就像是演戏剧演员的表情。不会吧孔拉德,我们俩不是曾在半夜里练习接球的好朋友吗?
被正名为哥哥的姐姐们,紧紧的抱着我的下半身。
“快点救我……咳咳……不过,池畔是禁止奔……”
“陛下,您没事吧?你们快将手放开!可知道这位是谁吗?”
这可不是水户黄门式的突击检查。也不管他身上类似行动电话的珍珠白的衣服会浸湿掉。浚达直接走进了这群人里。早知道就帮他准备个将军家的徽印。
“……您就是浚达大人?”
哥哥们的眼神都变了。
“你,你们那是什麽表情?”
才一会儿的功夫,教育官已经完全被哥哥们给盯上了。
“哇!虽然陛下很可爱,但是浚达大人更是俊美!不愧是真魔国第一超级美男子,全身湿透的样子更美耶!”
“哇啊啊啊!”
他们发现与其说是撒娇,不如说是怒吼的声音,扑向这个美男子。
真是的,美丽果然是一种罪过。
“好,抢救成功。”
就像橄榄球员从人阵当中捡到球一样,孔拉德将我抱了起来。他直接把我带离浴池,并帮我穿上一件活像饭店浴袍的衣服。
我这个珍贵的棒球伙伴,以一如我记忆中的爽朗口气说道:
“陛下,欢迎您回来。”
“……我是回来了,取名父亲。你是替我取名字的人,所以不要像其他人一样叫我陛下啦!”
“好的。”
他就是把我的灵魂送到地球,并在波士顿的街角让当时即将临盆的老妈搭便车的好青年。顺便一提,维拉卿孔拉德从美国回来前,帮我取了名字。有这种既年轻又英俊的男人帮我取名字,如果让班上的女生们知道的话,铁定会刮起一阵羡慕的狂风。不过他虽然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实际上的年纪却比我爷爷还大。在这个世界,流有魔族血的人都相当长寿,而且还拥有俊俏的脸庞。孔拉德或许因为是魔族和人类的混血,所以长相比较普通,但除了他以外的贵族们都长得十分俊美。虽然还称不上拥有浚达般俊俏的脸孔,但是美得不像人的人到处都是。
反正,基本上他们也不是人就是了。
不管是脸蛋、身材,还是头脑都是我的十倍,每当我受这种自卑感所刺激时,我都会抱着自己的膝盖,怀疑我是否真的是国王。
“那边的世界如何呀,陛下的母亲最近过的好吗?噢,倒是……”
孔拉德开玩笑似地眯起散布着点点银光的茶色眼睛问道:
“红袜队现在是第几名呢?”
“这时候的排名还不值得参考啦!”
我笑了笑。这就是我和他的共同点。在波士顿发现了棒球的乐趣的孔拉德,拥有一颗大联盟球员的签名球。此时此刻,真魔国的棒球人口只有两个人,就是我和他。
“但是今年野茂……哈啾!”
“有利你没事吧?请多保重;总之姑且先穿上我的上衣吧!如果感冒的话就糟了,不知道浚达会怎麽碎碎念呢。”
“没事没事,只不过是鼻子里进水而已。话说回来,浚达人呢?”
他站在温水游泳池的中间,被哥哥们拉来拉去。
“孔、孔拉德!别再笑了,快救……!”
“讨厌啦,不要逃呀,浚达大人!”
但他们的语气其实像是在喊“别想逃”。这还是我打从认识他到现在,第一次想感谢他的美丽。
“谢谢你啦浚达,为了我牺牲自己。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你的恩情!”
“陛下!请您等等我呀陛下!我还没有死呀!我还没——”
日本时间大约一个月前,我在这个国家的首都血盟城滞留了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