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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2 / 2)

「是,是没有。那个,呃--真的非常抱歉。那个,古恩达,呃--」

离暖炉不远的角落,有着堆积如山的毛线制品。

最下方迭放的都是些布料,但是越往上成品越精致。眼前堆积如山的,是无以计数的毛线娃娃……。

「你对打毛线……有兴趣啊……」

「没兴趣。」

那你这些小兔子、小猫咪跟小狗狗又是怎么回事?还有你手上正在打的最新作品又做何解释?

「只是用来集中精神。」

「集……」

「只要像这样打打毛线,就能挥去邪念,净化内心。」

净化内心之后就可以做这么多可爱的动物喔?古恩达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一味地晃动着他放在膝上的手指。

「喔~原来如此。」教育官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他情绪一焦虑就会晃动手指的理由。为了让自己保持冷静,他会无意识地做出凭空打毛线的动作。

完了,这下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事。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永远不要发现。

「这阵子让我不愉快的事还真多呢,让我的作品一个接着一个地完成。本来我都会让部下及仆人带回去的。但老实说,我觉得他们不太适合领养。」

「领、领养?」

「要不要带一个走?」

他顺手丢了一个黑色的毛线娃娃过来,云特急急忙忙接住。

「好、好可爱的小黑猪哦!」

古恩达的眉毛突然上扬,他冷酷无比的冰冷双瞳发出可怕的蓝光。

「……那是小熊。」

黄色带状物横扫竞技场。

场内一片混乱,还充斥着四处乱窜的人们的哀号与怒吼。

我连哄带骗地设法让穆尔吉勃静下来,但是睽违十五年好不容易才吸取了人命的魔剑,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就算被他嘴里吐出来的液体溅到,对人体也没什么特别影响。这我已经用自己的身体证实过了。但是陷入恐慌的人们却争先恐后地逃窜,甚至像骨牌似地倒成了一团。

「别吐了穆尔吉勃!不要再吐了!」

「有利!」

我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叫我,眼眶不由得湿润了起来。

他越过栅栏从观众席跳下来,面带难得一见的忧虑神色,往我这边跑过来。

「肯拉德!」

「陛下,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要靠近它,会有危险,但是碰到呕吐物是不会有事的。」

「把剑朝下。朝下,让刀刃朝下。」

但是我不太会控制力道,于是肯拉德毫不犹豫地绕到我背后,双手放在我的手上握住剑把。

「这么做的话,你的手会……」

「……没关系。听好了,现在慢慢让它朝下,就像这样。」

喊我的名字。

「什么?你说什么?」

「我没说话啊。」

这时一连串的文字就像看过烟火后残留的影像般闪过我的脑海。是文字没错,不是说话的声音。

只要喊我的名字,就能发挥所能。我的名字是……。

「威廉迪索耶伊莱德穆尔吉勃。」

「有利?」

「要吐也要吐在呕吐袋里啊!」

呕呀!

既不是「呕哟」也不是「唔哟」也不是「咚铿」。伴随「呕呀」这一声,穆尔吉勃的胃痉挛终于停止了。原本大开的嘴巴也紧闭了起来,眉头还皱在一块,看起来活像个小气鬼。

「你是施了什么魔法?」

「你明知道我不是什么魔街师啊。我既不会施什么魔法,也不会变什么魔术。只是按照脑子里接收到的电波把文字念出来而已。」

「文字?你看得懂了吗?对不起,这件事待会儿再慢慢听你说。沃尔夫跟约札克应该已经找出逃走的路线,我们得趁现在逃离这里。」

「可是利克他……」

我突然瞄到肯拉德的手掌已经染成让人看了心痛的颜色。他毫不犹豫地抱起少年站了起来,还叮咛我「请陛下拿好穆尔吉勃」。

刚刚对我很亲切的女子一面看着跑来跑去的群众,一面站在入场处茫然不知所措。本来她打算筹儿子的看病钱,这下子却全泡汤了。

「那个……女士……」

她惊讶地看着我,细长的眼睛里夹杂着恐惧跟愤怒。我摸摸口袋,把里头的钞票塞进了她纤细的手里。

「这个……」

「你是魔族对吧?」

女子很快地往后退,彷佛碰到什么肮脏的东西一样。

「我原本以为你只是个普通的孩子,想不到……想不到你竟然有那么可怕的魔剑!你……你是特地来毁灭我们人类的魔族对吧?不要碰我!」

「我知道了,我不碰妳。这个……这钱我放在这里。」

「你以为我会拿吗?你想等我去拿钱的时候,再让我成为那把魔剑的食物对吧?可恶,那种武器算什么!现在上帝也赐给我们人模拟它更厉害的武器了!我们人类也能制造出比那种剑还要了不起的武器……」

「那都跟我无关!」

我就像个败家子一样,伸手抢走肯拉德身上的钱包,抽出一迭约一般皮夹那么厚的钱,她则无意识地踉跄了一下。

「这些钱拿去帮妳儿子治病吧。」

「要是拿魔族的钱去看医生,我儿子会受到诅咒的。」

为什么?怎么会?还不就是钱吗?而且是这座岛的通用货币,谁用不是都一样?

肯拉德把钱包跟纸钞一起放在地上,没有看那女人一眼就朝我这边走来,然后笑着说:

「我父亲曾跟魔族女人生下孩子。」

「他有被诅咒吗?」

他露出一副比别人还了解的神情。

「没有,甚至还快活地活到八十九岁呢。」

我们立刻跑回休息室。一路上我觉得穆尔吉勃好重,而且又挂念那个女人。她如果真的为人母亲,一定会下定决心把钱捡起来吧。

沃尔夫拉姆跟约札克拿着从士兵那儿抢来的制服,一副早就等得不耐烦的样子。虽然他们俩想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目前的情况并不适合多说什么。

「快点穿上这个,现在情况很混乱,不适合骑马。我们不去港口,而是去停泊港。去那里的这段路必须打扮成士兵才行。」

由于我包穆尔吉勃时包得手忙脚乱的,看不下去的肯拉德便过来帮忙。当我询问利克情况如何时,他已经躺在一个陌生的金发男子怀里了。

「陛下,快点!」

「喔,好。」

虽然停泊港不是很远,不过从竞技场逃出来的人潮却把前方的路挤得水泄不通。而我们变装就是为了方便行动。没想到制服的威力还真强,纵使大家的脸色不怎么高兴,却还是纷纷为我们让路。

在众多停靠在岸边的豪华游艇里,有一艘灿烂夺目、外形优雅的船。纯白的船身点缀着银色的星星,提起的帆则是湛蓝色的。而甲板上则有个女性正在挥手。

她有着一头及腰的金色卷发,身穿足以引人犯罪的煽情服装……不,与其说是服装,不如说是一块布。如果她是偶像明星的话,经纪公司想必会禁止她这么穿吧。还有那一身跟三男相同的雪白肌肤,以及无比修长的美腿。

天哪,够了,洁莉夫人,拜托妳饶了我吧。

在妳挥手时,胸部也晃得太厉害了吧。

经历过她过度热情的久违之礼之后,我们被带进了游艇里。艇内是堪称海外大富豪或加山雄三(注:以《若大将》系列电影风摩一时的日本老一辈演员)才有资格拥有的宽敞船舱,而且直觉应该是以铁打造的家具,竟然是用黄金、银或宝石代替。譬如说马桶。

「在西马隆有位很诚恳的绅士,希望我尽量使用这些家具。毕竟人家都跪下来求我了,总不能一口回绝吧?」

原来性感皇后在世界各地都很活跃。看来今年的费洛蒙灾害预报,似乎是从西马隆本国发出的。

冯休匹兹梵谷卿洁西莉亚夫人,不仅是前魔王上王陛下,也是古恩达、肯拉德、沃尔夫拉姆这三个长得完全不像的魔族兄弟的妈妈。虽说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了,但她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岁左右,而且人人称她是「爱情猎人」。因为我的出现而引退,目前人并不在国内,而是在享受自由恋爱之旅。

「原本我想绕过来参观凡达韦亚的火祭,结果却听到魔族遭到逮捕的传闻。于是我请修巴里耶进行调查,结果就跟沃尔夫联络上了。」

修巴里耶是把利克抱来的金发男子,据说是洁莉夫人带出来的仆人。但令人惊讶的是,我并不是第一次跟他见面。原来他是上个月我在澡堂遇见的三助先生。(注:在澡堂里帮客人冲水的工作人员)

「陛下你也真是的,还是这么可爱动人。跟我儿子有什么进展了吗?」

「没没没有进展。」

「哎呀,真可惜,害我做了好多想象说。」

什么想象?喂,妳做了什么想象?

「不过照这个样子看来,我还是有希望啰?呵呵,瞧你抖成这样。这艘『爱的俘虏号』有治外法权,可以在各个海域自由航行。不必担心有什么扫兴的人来坏事哟!」

既然这样,从一开始就让我们搭这艘船旅行不就好了?只是为什么要取这种令人脸红心跳的船名啊?

「母亲大人,先别管这些了,快点下令开船吧。这里不但有伤者,陛下也累了。妳有带治疗之手的族民随行吗?」

看来无论拥有多么厉害的美色,对自己的儿子也是一点都不管用。不过全世界应该都是这样的啦。

「那种事去跟修巴里耶说吧,你说有人受伤?我的天哪~」

看到垂死状态的利克,洁莉可爱地把手指抵在唇上。那个样子简直快把我给迷晕了,就好像不受女生欢迎的高中生看到仙女下凡一样。

「……中箭人啊……」

他不是中箭鸭哦(注:日本媒体曾报导一只头部中箭的鸭子,轰动一时)。

「刚好疗伤系中年美男子也有随行。不过他们是我的尊任美容师,会不会疗伤我就不清楚了……」

「疗伤系中年美男子……唔--」

「倒是陛下,你拿到魔剑了吗?能不能让我瞧瞧?」

我怎么可能拒绝呢,于是我把穆尔吉勃的布打开。洁莉夫人看到它简直是欣喜若狂,还满脸笑容地问我:

「天哪,我头一次看到这么粗糙的剑耶!我说陛下,可不可以借我放在房间里当装饰品?」

「等回到城里再问云特吧--」

不过要是真让她拿去当装饰品,它铁定每晚都会呻吟的。

我看到肯拉德走出船舱,不知不觉就追了上去。约札克独自在甲板上眺望岛屿。我还没走上阶梯,肯拉德就揪住他友人的胸口说:

「你到底想做什么?」

「什么想做什么?」

我听到御庭番撞在墙上的声音。

「沃尔夫拉姆是真的不晓得祭典的事,因为他对人类的事情毫无兴趣。但是你在西马隆待到快十三岁,哪可能看不懂这里的文字?甚至那些奇怪的惯例,你也不可能没听说过吧!」

约札克就算被用力压到墙上,仍不失他那像罗杰兔般的笑声。

「可是事情不也圆满结束了吗?要不是陛下在紧要关头临阵脱逃,否则穆尔吉勃早就心满意足地吸收那小鬼的生命了。只是说最接它吸收了老爷爷的凑合着用啦,这么一来,魔剑就处于随时备战的状态,也能够顺利带回国啦。不然就算带回去却不能用,也吓唬不了敌国啊。」

「……你们这种做法是错的!」

「哪里错了?要是让那种小鬼担任陛下,谁晓得这国家会变成什么样?反正只要有人在背后帮他掌舵就行了,我想陛下也会乐得轻松吧!」

这时候的我并不方便露脸,只能紧紧握着栏杆。我完全不晓得肯拉德会跑来质问这个罪魁祸首,只见他们的争吵越演越烈。真的很少看到肯拉德这么生气过。

「不把国王放在眼里,意图操纵国政,这如同谋反耶!」

「没把他放在眼里?哪有?就是因为陛下不希望开战,我们才来找魔剑的不是吗?拥有强力的军备当然不是坏事,但还不如把最强的武器弄到手,让我国变成天下无敌不就得了?这样邻国也就不敢攻打我们了。我明白陛下的顾虑的确有他的道理,所以才愿意帮他。要是陛下就这样把穆尔吉勃带回国,也能提升他在历代魔王中的地位,而且还能以刚强王的身分得到人民的支持。你说我们这么做哪里错了?哪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但是没必要让他遭遇那种危险吧?要是一个不小心,可不是受点伤就能了事的……更何况还要陛下杀人……」

他们的对话刺激着我的思考能力,我因为晕眩而差点站不稳。

到底我忘了什么?又做错了什么?

但我就是无法把那些记忆凝聚起来。

「根本是你……」

约札克以一副闲聊八卦的态度甩开友人的手。

「太宝贝那个小鬼了对吧?表面上是为了跟人类和平共存,其实是害怕新王受到伤害。所以拼命称赞他、保护他、把他捧得高高的对吧?」

「你根本就不懂。」

「我怎么会不懂?既然你那么宝贝陛下,何不把他装在箱子,放在城堡里呢?或是把他关在房里,别让他出来不就得了?」

「约札克!」

「你甚至还把价值不菲的宝石给他戴,对吧?」

胸前的魔石又发热了。

当他还被称为「卢登贝尔克之狮」的时候,这颗石头究竟是属于谁的?那个人应该比我聪明许多,不会让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吧?

看吧肯拉德,我的支持率果然很惨。

「你们现在的行为,跟自己极度鄙视的休特菲尔如出一辙。你想让新王陛下也犯下跟洁西莉亚上王陛下相同的过错吗?」

「你错了,伟拉卿肯拉特阁下。洁莉陛下犯的错,并不是她没有亲自治理国家,而是她托付给不适当的人管理,她挑错了人选。」

「……所以你觉得应该委任给冯波尔特鲁卿?」

「不是啦。」

约扎克突然缄默不语。

我用食指顺着魔石的银边慢慢绕着。上面一个个细致的纹路,刻划着主人的记忆。要是它们能像祖父收藏的唱片,用唱针就能重现原有的风采就好了。

「……现在追究这些也来不及了,希望你下次别再犯同样的错。」

「无论你们筹划什么谋略,都无法把陛下玩弄于手掌心的。」

「你怎么讲不听啊,我们没有要把他当傀儡玩弄!我们对他充满了爱,爱哟!」

「就算是那样也不行!要是再发生类似的情况,或者让有利身陷危险的话……」

这个沉默格外漫长而沉重。

「……小心你这条命!」

我从来没听过肯拉德用这种压抑情感的声音说话。他立刻转身朝我这个方向走来,也因此我连忙走下阶梯。

「古恩达那里我会自己去跟他说!你们的做法只会伤害陛下而已!」

「随便你!」

这时候声音变远了,所以听不太清楚。

「只是,照那样看来……那个小鬼的……已经……」

「那种事除了他自己,其它人都知道!」

关于搭乘豪华游艇回国一事,由于决定明天早上跟观光客一起出发,因此我们只好停在岛屿的另一侧,并在船上睡一晚。而此刻当然不必怕房间不够,每个人都有床可睡。

北侧已恢复万籁俱寂的平静,刚刚的喧嚣彷佛是一场梦。不仅完全没有曾举行过祭典的感觉,也让人不敢相信自己还置身在同一座岛上。因为声音、灯光及吵杂声全都消失了。

我任性地说要下船到沙滩去,因为我想做做已经一星期没做的慢跑训练。

我希望能让体能恢复往常的状况,否则我的脑筋会变得不灵活。只要动动脚加速血液循环,就能让脑部呼吸到氧气。如果再跑一段路促使脑内啡分泌,或许还会想到平常想不到的点子呢。

其实我想得太美了。

在只靠游艇的灯光当照明的沙滩上,我打赤脚在岸边慢跑。

湿湿暖暖的沙包住我的脚跟,一面吸收冲击一面发出啪哒啪哒的脚步声。

我当然不可能独自在外面跑步,肯拉德静静地跟在我后面。就像美国总统也得跟随扈一起慢跑一样。身为国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才跑没多久,我的汗就飙了出来。这证明我的基础体能已经下降了。

「我国中加入棒球队的时候,每天都被逼着做慢跑训练。不过当时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那现在呢?」

「后来我退出球队,就觉得身体真的变迟钝了。最近虽然又开始打球,但是状况已经大不如前了。」

「原来如此。」

而令人讨厌的是,他的呼吸完全没有紊乱。想必身为剑豪的他,每天都有慢跑或从事什么运动吧!

「啊~啊,早知道就不要退出,这样我高中就能加入棒球队了。」

「记得您说过是因为揍了教练,才被赶出球队的。」

「没错。」

我把双手分别伸直放在膝盖上,并坐在沙滩上干燥的地方。

「帮我压一下,这样能柔软筋骨。」

「柔软筋骨?」

「是啊,在夜晚的海边做柔软操,嗯~真浪漫。」

若对方不是男人就更好了。

「殴打教练,想必您当时已经豁出去了吧?」

「嗯,一、二……因为他说了很难听的话。三!而且是那种不能说出口的话。」

事到如今,那熟悉的记忆虽然不再让人感到气愤,但却让人觉得有些心痛。

带领我们在青少年联盟打进全国前四名的投手,转学到隔壁学区的国中就读。而我们球队新加入的球员,则是球技烂得难以置信的菜鸟级选手。由于他的攻、守,跑全都得从头教起,使得教练每天都对他破口大骂。

在一次练习赛上,有个一年级新生代替受伤的三年级学长守右外野。明明球要分两段传,先封杀垒上的跑者才能传回本垒,可是他却从外野直接往本垒投。结果中继球员及捕手都没接到球,反而还让跑者奔回本垒。

「赛后教练对他破口大骂:『你连那种情况都无法判断,干脆别再打棒球了』……不对,我记得教练还要他写退社申请书。还说『你没有资格打棒球,三中都已经变强了,我们要是找不到更好的队员,铁定赢不了比赛。我没时间用你这个废物,请参加其它社团吧』。」

他当着两队队员都还在的球场上,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说。

「结果你就抓狂了?」

「嗯?没错。我大喊『没资格的人是你!』,然后就『铿』!」

仔细想想我还真耐不住性子,真丢脸。

「如果他想激励那个新生,那当然很好。可是我这辈子一直都在当候补球员,所以对故意说难听的话来刺激球员的说法会比较敏感。我想,连个小孩子都会分辨『干脆别打棒球』跟『努力好好打球』的差异吧。再用力一点没关系,我身体很硬呢。」

「这么说,你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学弟的名誉才被踢出球队啰。」

「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啦!」

海面是黑的,天空也是黑的,云是灰的,只有月亮跟星星是白的,或者该说是闪耀着蓝、红、黄的光芒。说不定夜晚就是为了衬托月亮跟星星的美丽才会变黑的,而星星则是为了衬托出夜晚的黑,才会如此闪亮的吧。

拍打在海滩的海浪声,听起来像稀稀疏疏的掌声。

「……但真的是那样吗?」

「咦?」

「最近我常这么想。我真的是为了学弟的名誉……为了球队而抗议,才出手打教练的吗?我听说后来教练的态度是有些改变,他不会当着别校学生的面损他们,也不会说什么没大脑的话。可是结果呢?我自己又得到了什么?我那么做真的是为了球队吗?」

压背的力量减弱了。

「……或许我是厌恶自己没有发挥出来的才能,所以才借故退出球队的吧?会不会是我不知不觉中寻找再怎么样也要风风光光,绝不能像只丧家之犬退出球队的机会呢……到现在我还在找这个答案,一个能解释『有利,你真的是为了球队吗?』的答案。」

我想永远不会有答案吧。

我背后的队友叫我把手臂往后绕,简短的像在问第一棒打者的名字似的。

「你有话想跟我说对吧?」

「没错。」

沙子的摩擦声越来越靠近。

「……我打算把穆尔吉勃留在这座岛上。」

我不晓得该怎么解释,才能让他理解我这任性的决定。况且刚开始就是因为我反对开战,为了逃避这个问题才来找魔剑的。因此追根究柢来说,这一切全都是我个人的任性行为。虽然过程不是很顺利,但好不容易总算是达到目的了,没想到却又宣布要放弃辛苦到手的宝物……如果换成我是肯拉德,铁定会拿鞋底K人的。

「我、我不晓得该怎么解释才能让你暸解!我、我是被那个女士所说的话影响的。她不是说上帝已经赐给人模拟它更厉害的武器了吗?但我想上帝应该不会做这种事的。啊--如果上帝真有这个打算,一定会开发出超级无敌的武器……」

「亏你想得到这些。」

糟糕,他果然生气了。

「届时其它国家一定会开始强取豪夺。而过去原本跟战争无缘的国家或土地,就会因为国际情势不安而增加兵力。要是因为我们拿到穆尔吉勃,而害得全世界不断加强军备……那么别说是裁减核武条约,或者是非核三原则(注:不制造、不拥有、不使用核子武器)……」

新闻并不只是为了报导职棒而存在的,以后还是多花点心思去看吧。不过能够简洁说明这种问题的十五岁少年,应该只有在明星学校里才找得到吧?

「我并不想让真魔国变成全世界最强的国家,因为一个好国家并不代表它武力就一定要强。」

一旦带着穆尔吉勃凯旋归国,就能提升我这个魔王的评价。只要被肯定是个厉害的国王,想必全体国民对我的支持率也会相对提高吧?可是有利,那真的是为了全国人民吗?

会不会只是为了自我满足呢?

要是问师父的话,他一定会这么说的。

「这都是为了球队哟,涩谷有利。」

我这些话活像哲学家写的散文,实在很难想象他听得懂这么抽象的解释。但是肯拉德却在我耳边语带佩服地说:

「原来如此,就像盖茨堡战役(注:南北战争最激烈的一战,林肯曾在盖茨堡发表『民有、民治、民享』演讲词的地方)是吗?」

「你们两个在那里做什么?」

朝我们跑来的沃尔夫拉姆气喘嘘嘘的说道。他指着我们的食指在月光下更令人胆战心惊。

「我想说你们怎么还没回去,你们两个在沙滩上贴那么近干嘛?」

「没干嘛,做柔软操啰。」

我准备站起身,于是离开了背后紧贴的体温。

「倒是你怎么喘成这样?是特地跑来监视陛下的吗?」

「啊--对了,现在不是吵这些事的时候。不好了有利,你的剑……」

「穆尔吉勃怎么了?」

「……坏了。」

为什么?更重要的是,怎么坏的?

身穿性感睡衣,让人不知眼睛该往哪看才好的洁莉夫人勾住了我的手臂。

「对不起陛下,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它会坏掉。」

当我的手肘触碰到她没穿碍事的内衣的胸部时,感觉就好像在作梦一样,总觉得四周还飘散着犹如置身花园中的甜美香味。

魔剑变成黑黑的一块躺在船舶中央。原本它像条肚饱精力旺的白带鱼,现在却成了濒死的巨鳗。

「穆尔吉勃。」

『……唔……』

它还活着。现在就先别管用活着来形容一把剑是否妥当了。

「因为它实在太粗糙了,我就想说那至少在船上这段期间先摆在我房间里当装饰。当我准备搬动的时候……这孩子却……」

洁莉夫人像个宠物店的店员,称魔剑为「孩子」。真是败给这个妈妈了,我想这世上没有人会忍心骂她吧。

「这孩子却咬了我一口!」

「妳没有被它电到吗?」

「没有,那倒还无所谓。可是因为我吓了一跳而把它摔在地上,结果它就变得这么没精神了。可能……」

她伸出雪白纤细的手指,粉红色的指甲捏着一颗小纳豆。

「我猜会不会是这个掉了的关系?」

我的指甲又圆又短,而且在与众不同的地方还长了茧。我用这双像硬挺黄布的手,紧紧握住穆尔吉勃的剑把。指头所有关节已经握得非常顺手了,就像在做打击动作前先把球棒举高那样,我的右手姆指勾住护手,食指再轻轻地从内侧扣住。

假如额头上的石头不见……。

「什么?刚刚有谁在说话?」

又跟那时候一样。跟我在竞技场里喊穆尔吉勃的名字时一样,又有文字直接闪过我的脑海。那不是声音,而是残留影像。繁琐的记号瞬间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假如额头上的石头不见了,让我变成一把平凡无奇的剑,我也希望能成为魔王忠实的仆女长伴左右。

「为什么是女性用语?」

「你在跟谁说话啊,有利?」

「跟、跟穆尔吉勃。」

没错,就是威廉迪索耶伊莱德穆尔吉勃。我会让你长伴我身边的。

「约札克!」

在旁边一角旁观的约札克突然挺直身子,湿答答的橘色头发黏在额头上,看来他刚刚才冲过场舒服的澡。

「什么事,陛下。」

「这颗黑曜石就暂时寄放在你这边。」

「啊?」

当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唯独肯拉德已恢复冷静,并且兴趣盎然地等我把话讲完。

「希望你把洁莉夫人手上那颗石头丢到没有人找得到的地方。」

「丢……」

「为什么,有利?你好不容易才找到魔剑,为什么要把魔剑的其中一部分丢掉?」

「就是说嘛,陛下。我觉得它可以变成不错的耳饰,而且跟陛下的头发及眼睛很搭哟!」

「母亲大人,这是陛下的意思!」

次男从洁莉夫人的指尖拿走石头,塞进了御庭番的手里。

「……要我带着它从此消失,如果我拿去卖给其它国家的国王呢?或者反过来带着它回国,交给陛下以外的人呢?」

「你是说交给古恩达?」

他的脸色非常诧异。但这并不是我透过清晰的头脑做出的判断,而是我偷听来的情报。

「如果那么做是为了真魔国好,你尽管做没关系。只是……」

我好不容易才拿下隐形眼镜的眼睛,露出认真的眼神说:

「如果是你做的选择,就千万别挑错人选。」

约札克露出野兽般的笑容。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有利陛下。」

还是那副聪明野兽般的笑容。<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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