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必是魔的旭日东升
现在的我,正渴望爱情的滋润。
这也不能怪我啊!谁叫我那群长得比我还高的儿子们,竟然忘了敬我爱我这个母亲,就连个性也越来
越像他们父亲了。
当初跟第一任丈夫结婚时,我还不是处于魔王身份的难堪立场,古因达鲁的父亲是表情严肃的男人,
少女时代的我被他那股酷劲深深吸引。古因在鲁的外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就是遗传自他父亲。
相反的,我第三任丈夫,是个情感十分激烈的年轻人。他像只可爱又神经质的小狗,让人忍不住想抚
摸他。保鲁夫拉姆的长相虽然像我,不过个性倒是跟他父亲一模一样。
让我印象最深刻的则是跟孔拉德的父亲那天雷勾动火的相遇。我是在旅行途中暗地藏匿遭追捕的他,
因此坠入了情网。虽然他是个除了剑术之外一无可取的流浪者,但即使我们身份不配.种族不同都无妨。
因为爱等于全世界,任何事物在爱的面前都是平等的。!
不过我曾经看这喔!他的左臂有两道刺青,那是人类国家对犯下重罪,並予以放逐的罪犯所做的印记。这表示他是个逃亡的犯人呢!
啊啊,爱的罪人!好棒啊!
即然这样,那我不是爱的猎人!我会尽全力拉满弓箭,让任何人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钓马子。
“你都是几数的人了?可恶的村田,当初就是为着你这名仿佛要叫我拿出身分证来证明年纪的话的激
到,我才会跟着你跑来这处中元节过后水母超多的海边。
虽然我不是属于主动出击的那一型,而是归类在希望别人来我的和平主义者,却被这16年来老是不受
女生青睐的悲惨事实,以及打工费的双重诱惑之下而来到这里。
“夏天`碧海,烈日。”
“水母。”
“性感泳衣.渡假胜地的开心心情。”藤壶(注:一种附著于海边岩石上的甲壳动物。日本称为[富士壳]”
“海水浴场里的男人每个看起来很都酷。其实是因为他们的脸有一半是被墨镜遮住的关系。!”
“这儿又不是滑冰场。“
为了帮停车场的自动贩卖机补货,有利一面忍受脚陷在沙里推推车的痛苦,一面硬挤出声音对村田提
出抗义。
“基本上,你要把马子或等人倒追那OK。问题是白天几乎都在忙海边商店的工作,晚上又要在旅馆
帮忙,你哪来的美国时间——把泳装美美啊。”
“只要怀抱热情,时间不是问题。”
友人巧妙地躲开我那使劲吃奶力气的眼神。
国二国三都跟我同班的眼镜仔——村田键,竟然把所有的劳力工作都推到我身上,自已在那里乐得轻
松。话说回来,这家海滩商店兼渡假旅馆的M一族,是这个人傢伙的亲戚开的。他们以减少开销的经营方
针,用度低薪雇用熟人的结果,就是让自己表兄弟就让高一的儿子成为牺牲品,而老板却一天都晚摸鱼
,这是什么世界啊。
渡假旅馆M一族的所有房间都是用植物命名的。
甜瓜室的三名熟女说碰巧撞见你换衣服,而曼陀罗花[MANDRAGOUA]室的男子四人组甚至给你打了满分
一百分呢!
你给我等一下,这样哪叫马子随你把啊!算了啦,反正现在的我早已经对恋爱死心了。一心一意只想
趁暑假打工赚取一笔钱。但最让我感到疑惑的是,为什么累得像头牛的我跟吊儿郎当的你,竟然领一样
的薪水。
“哎呀,你别那么灰心嘛!不久后一定会有超级高中女生迷上我们的!”
其实我早就放弃什么夏日恋爱大冒险的想法了。
总之,我是受到日薪九千元的吸引才来这里的。因此我不在乎能不能把到马子,只要能尽量赚到我
的棒球资金久心满意足了。反正那傢伙所幻想的浪漫爱情故事,铁定会让他眼前溜走的。
再加上踩著海滩鞋走在我旁边的村田键,顶着一头一个月前大不相同的发色。
他说想趁夏天结束前来个大变身。
天啊,我万万没想到漫画里那种无女人缘,又干尽蠢事的傢伙,竟然会出现在自己身边。他现在的
头发漂白到几乎金色,甚至还戴上有色隐形眼镜让瞳孔变成蓝色的。但他还是无法拿掉眼镜,因此在头
上戴了一副有度数的太阳眼镜。眼镜族真是辛苦呢!
你这什么态度?棒球选手不也有人染金发或棕发吗?像你最爱的那个帅哥松井(注:指前西五队打击
手,现为美国大联盟纽约大都会球会员松井稼央)不也是金发?
“话是没错啦,可是”
我很想接着说染的好不好看也得看那个人的长相如何,但说出口,只是望着村田健的后脑叹息。其实
国二国三跟我同班的眼镜仔,他的外表绝非女生讨太的那种类型。我觉得他出色跟优良品性,反而让他
外自然流露出知性与爽朗的特性。其实只要他对自己多点自信。就是不用染发也能交到女朋友。
只不过他是否可以称上视觉系,这其中还存在着很大的问题。
况且每个国家及种族识定的帅哥标准也各不相同。”那你也犯不着戴上有色的隐形眼镜,死命地散发出想吸引女生注意的光芒吧!更何况你的念
的不是男校吗?要是暑假过后没有交到女友反而交到男友,那该怎么办?“”到那时说吧。我会对人家负责到底的!“
村田紧握着双拳说着。他一旦认真起来还颇有男子气概的嘛。”无论如何我都要吸引女的注意!对于从池袋电车十之**都往东京巨蛋去的你来说,是永远无法
了解这种心情的。真是的,你明明叫做涩谷有利原宿不利,去的目的地竟然不是后乐园(注:后乐园流
乐场)下车过啦不对,目的地关我的名字啥事啊。
没错,我的名字是涩谷有利,即不叫百合也不叫悠里。(注:百合.悠里的日文发间都为有利类似,
更不是幽体脱离(注:指灵魂出窍)的略称。为了这个名字,害我这个16年来吃了不少苦啊不过
我早忘了。当我迎接16岁生日之后,才终于觉得这名字还很好解释的。像我在大部分的场合做自我介绍
时.都只称姓氏而已.
"你嘛,帮帮忙,暑假在海滩商店找工还能交到女朋友,这种事连漫画书里的主角都不曾成功过
也。你就别那么花痴了好不好。”
“那不然在大太阳下打棒球,就会有尖叫者“你好帅哟,”的女生吗?你才是万年棒球痴咧。”
“问题是我不会做那种白日梦啊。”
随便啦,反正你待在家里也只是坐在电视机前看高中棒球赛感情而已,既然如此,何不沐浴在盛夏
的艳阳下,到海滩做点健康的劳动工作呢?这样不公能赚取球队所需要的经费,还能把你在意的球衣痕
迹晒得更均匀呢。“
我们一打开自动贩卖机,就很自动地拿起一罐蓝色易拉罐。摆了好几个小时都没卖出去的运动饮料,
因为冰太的关系,喝起来已经没什么甜味尘了。村田从纸箱拿出准备补充品,一起放进同一个商品架里
,看着他突出的肩胛骨,我还是觉出有点不对劲。
只有脖子以上跟两条手臂晒黑的制服痕迹,虽然证明我是个棒球小子,但也没什么足以证我自豪的。
因为我脚踝以上的雪白下半身在海边反而特别引人注目。不过在我领军的棒球队里,有个正式球员甚至
被大家取得了“卫生裤”的外号呢。
可是现在我们却晒出却然不同的痕迹。
每一对从我们旁边经过的情侣都别过头憋住笑。这表示我们的模样在别人眼里是很滑稽的。
我们手臂跟背后都很黑但是前胸.腹部跟腿却是白的,这简直就是人型哆啦A梦嘛!纵使穿得再
露也没用!
海滩商店的制服是泳装加围裙。这里打扮如果在可爱美美的身上,一定可以让众从大饱眼福,问题
是店里的员工全是男的,再也没有比这个更恶心的画面了。虽然听说这种打扮很受年轻女客人的好评,
但如果老是有人盯着你处的背部跟屁屁看,难道不算是另一种性骚扰吗?
像我穿的冲浪选手的海滩裤,就还比较OK。但是穿三角泳裤的村田就真的是呈现出“围裙比基尼”
的状态。这句话是围裙AND比基尼泳裤直译出来的新词。虽说这不关我的事,但刺目地视线实在让人很受
不了。
至于我自己是觉得大失所望。
想不到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的**围裙,对象竟然是村田。
我觉得这身打扮与其说是制服,反而比较像舞台服或戏服之类的,这绝对会带给女士们某方面的遐想
不管是否会引人遐想,反正总有一天一定要重回有女友的时光。一生只有一次的十六岁夏天是很短暂
的,就连孔雀也会跟人一样,会为了有个美好的邂逅而努力装扮自己的。
“孔雀应该没有迷彩比基尼吧。”
“干么啊——你好像对我们的制服很不满也,所以你更应该要搭配围裙跟帽子的色啊!比如
说你脖子戴着的那颗粒石头,还有你这是什么装扮啊,哪有人来海边戴棒球帽的!现在已经没有人
会戴职棒队的帽子啦!以后干脆就叫巨人帽君挂布群(注:批前阪神虎队选手布雅之)好了!
你才是咧!毕竟我们做的是这么辛苦的3K(注:在日本3K工作指的是“辛苦”“肮脏”“危险”的工
作,因“辛苦”“肮脏”“危险”三个日文字首发音皆为K,故称3K工作,如果没戴帽子是很容易中暑晕
倒的哟?
所谓的3K指“太卑鄙了吧,怎么没听过那种事,要小心被偷拍这3K(注:卑鄙,听,小心这三个日
文字首的发音皆为K。)我把喝光的空铝罐扔进垃圾桶里,再用同一双手握住胸前的石头。
它的色彩比天空还要蓝。
狮子蓝魔石在紫外线的照射下,只是稍微发热,色彩变淡而已。而把这个送我的那个人的真正想法。与这颗石头原持用者低声叹息,都让我十分在意。虽然对方跟我说它是类似护身符的东西,但总觉得
它不适合我这个窝囊废
我们竟然宣窝在这种地方浪费青春
少`少罗唆——你说浪费是什么意思?年轻时所累积的经验可是珍贵的财产哟!反正我们还不知
长大成人以后要从事什么工作。如果可以藉此学习如何经营旅馆,搞不好可以让自己又多一项选择。
话说回来,这世上还真的有年仅16岁就已经决定自己职业的高中生呢。
外表是不原面对现实的棒球狂,实际上却是个极为勤奋的学生。
那个人就是我。
因为我这个平凡无奇的棒球小子——涩谷有利竟然在某一天成了一国一城之主,而且还不是
随便就可以当的国王,虽然那个超级巨星在《绝地任务》(THEROCK)里装酷的模样很了不起,但我的头
卫也相当吓人呢!即使我只是个身高,长相都极为平凡,连脑袋水准都不怎么突出的男高中生
但,我可是个魔王喔。
每次从没啥气氛的场所漂流前去的目的地,都是可以拿来当成RPG舞台的超幻想世界。在那里我成
天被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美形军团所围绕,还拼命对我说:“从今天起你就是魔王,”我想不管是谁都
会觉得这是在梦吧。
不过,这全是真的。
虽然我不明白所谓的魂魄是啥米碗糕,不过我已经就任为真魔国的国王。不管是魔族与人类间一
触即发的紧张情势,还是堆积如山必须有人出面解决的问题,全都是我自己选择的真实生活。
我也会有想要逃避的时候。有时会毫无预警地浮现不安情绪,担心自己是否承担得了那种重任。
但是多亏背后有那群优秀又忠诚的军师团,才能让我撑到现在。
“喂,你们是前面那家渡假旅馆的人吧。”
原来视线乱飘的我,听到这略显困惑的声音,抬起头来。
原本视线乱飘的我,听到这略显困惑的声音随即抬起头来。
只见年纪比我们稍长一些,看起来应该是大学生的女子二人组正紧抱在一起,一脸泫然欲泣的模样朝我们走过来。村田立刻停止补货的动作,笑眯眯地应对:
“是的。请问有什么事吗?是被水母螫到了吗?”
其中一名女性双手遮胸,这对身心健全的高中男生来说实在是太过刺激了,甚至无法直视对方。那柔软的双峰及梦幻的乳沟,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的泳衣在那边的洞窟附近被海水冲走了。虽然卡在看得见的地方……可是我们没办法过去拿。”
藏青色夹杂着细长的红色横条花纹,两侧的绑带则是柠檬黄。你问我那是什么,就是比基尼的颜色啦!穿着直条纹泳衣,皮肤较黝黑的女孩摇着哭泣的友人肩膀。她有着小麦色的皮肤,还穿了肚环。
我在心里小小地吐槽一下:“穿这种泳衣难怪会被冲走”。你们就是不常穿绑带的内衣,才会不晓得它的麻烦。顺便一提,我可是基于某些原因而成为这方面的过来人喔。
“你放心啦,这两个男孩会帮我们拿的。”
“咦!”
穿了肚环的女生拼命安慰对方。你们又没正式委托我们或签订什么契约,凭什么这么肯定我们会帮你们捡?这时候我会跟村田心想:“这下惨了”。偏偏我们现在的身份并不是海水浴场的游客,而是“M一族”的临时员工。面对遇到困难的客人,绝不能置之不理。
既然是为了客人,那么管它是洞窟或丛林也得都冲进去。这时候的我们显得士气大振,但绝不是因为女子二人组长得很可爱的关系。
“好——走,到镰仓去!”
“不对不对,涩谷!是‘走,到洞窟去’!”
那个洞窟比想像中还要大,而且昏暗到适合让情侣们幽会。目前的水位大约到达腰际,看来非得弄湿身体才有办法走过去,如果退潮的话直接走过去拿也没问题。终于,在凹凸不平的岩礁后面,发现了某件柠檬黄的物体。
问题是在距离现场前方不远的海面上,有一面警示红旗正悠哉地漂浮着呢。
“小姐,这里禁止游泳耶。真伤脑筋,你们怎么会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幽会呢?”
我因为过于讶异,口气顿时变得像三野文泰(注:日本老牌电视节目主持人)。
“嗯——这大概有……二十公尺远吧?你应该游得过去吧,涩谷?”
“我?可、可是那里禁止游泳耶!”
“你不是最擅长在禁止区域游泳吗?还记得上次那个海豚泳池吧?”
一句话堵的我哑口无言。
逼不得已我只好涉水下海。比想像中还要冰冷的海水,不断往我运动鞋里灌进去。我把丹宁布围裙往上撩,一面踩稳脚底的岩石,一面前进到昏暗的洞窟抢救被遗留在那儿的黄色蝴蝶。其实是比基尼啦。
“涩谷——要不要紧哪——?”
当我来到漂浮着红色警示旗的地方时,水深已经及胸了。虽然比我预估的还要深,不过双脚还够得到底,所以没问题。接着我小心翼翼地抵达现场,伸手去抓那块刺眼的黄色布料。
“……这就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摸到的比基尼啊……”
当我的手指好不容易够到布的那一瞬间,脑子里闪过某种正面健康的思想。被海水冲得有点温温湿湿的布块,也在这时乖乖地落入我的右手。
就在此刻,我脑中浮现出她们因为奖励我而把它戴在我头上的画面。还是不要好了,戴在头上会变成丑丑的“青蛙”,但至少闻个味道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涉谷——快回来啊——我们一起回旅馆吧——!”
在残余的少许理性总动员之下,我把这个柠檬黄猎物挂在右肩上。而村田则是夸张地挥着手大叫。
“你很吵耶,不用你讲我也会回……去……”
有只海洋生物正坐镇在我准备往前跨的地方。
“怎么好死不死有只螃蟹在这里!”
要是踩死活生生的螃蟹,就会有石臼从天上掉下来。大多数的日本儿童在小时候都听过大人这么说过。这只螃蟹正举起它棕色的钳子威胁我。为了闪避它我整个人忽然间往后仰,结果自然是全身泡在海水里。而刚刚挂在肩膀上的比基尼,则轻飘飘地浮在水面上,正准备从我眼前漂走。
“等一下啊!”
我连忙伸手想要再次抓住它,它却突然往下沉。而我那坚持不让它在这里逃走的手臂,也走这时被一股力量往下拉。
用力。
“……哇咧!”
一股强大的力量把我的身体往下拉。
“村、村田,有巨形只巨型花枝……”
此时,在沙滩上的三人一致把手帕贴在耳后,摆出“你说什么?”的姿势。
因为我坚持不肯放开好不容易抓到的比基尼,所以右臂一直往下沉,最后连鼻子都被海水淹没而没法呼吸。会把人往海底拉的,不是海怪就是水鬼。如果是四个月前的我,早就怕的大哭大叫了,但是这时候的我却相当冷静。
看来是异世界又在召唤我了吧?
因为我已经很有经验了,所以知道这种时候既不能慌乱也不能挣扎。要尽量全身放松并深呼吸……完了!这时深呼吸的话,马尾藻(注:海藻的一种)会进嘴巴里的!
接着就是不需要我再多做解释的星际之旅了。
对了,老爸。
什么事,小有?
从很久以前我就觉得很奇怪,我们家有人在戒酒吗?
不,并没有。爸爸跟妈妈还是照喝不误啊。
……那冰箱怎么摆了一大堆无酒精啤酒呢?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小有啊!现在你已经是国中生了,很可能想背着爸爸妈妈偷喝酒或抽烟吧?毕竟你正值好奇心旺盛的年纪啊。不过酒精对青春期的小孩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别说是会妨碍成长了,甚至会麻醉脑细胞让你觉得“晕头转向”的。所以爸爸妈妈便决定在显眼的地方摆上无酒精啤酒!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们还是会随时告诉你酒喝起来是什么味道哦!好了,小有你尽管问吧。咕噜咕噜,现在就问吧,小有。噗哈!
就算爸妈老是故意激我,但还是无法动摇我禁酒禁烟的决心。毕竟身为现役的球员,就算只是多长一厘米的身高,对我来说也是很需要。
因此,就算有人把巨大的酒桶摆在我面前,拼命劝我喝酒,我也绝对不会喝的。不过,只要等我幸运当上棒球员后,我就会毫不犹豫地畅饮一番了。
啊~好好哦!真希望那个人,还有那个人、那个人能帮我倒生啤酒。到时混杂着泪水的酒水说不定会刺激到我的眼睛呢!甚至从鼻子呛到气管,搞不好我还会“抓兔子”呢……
“咕嘎啪!喔啪!”
好像有什么东西流进我的鼻子跟耳朵里,我的眼睛也因为痛楚跟爆开的气泡而张不开。别说是呼吸喘气了,我周围根本连一丝空气都没有。
我死命挣扎但手脚就是神不直,头设法往上浮却好像顶到什么东西。难不成我被困在非常狭窄的水槽里?而且这味道还不是单纯的水呢。
是啤酒?
我想都没想过在自己短短的人生里会有被塞在啤酒桶里的一天。我发现靠近顶头处有少许氧气,就嘴巴凑在木盖上呼吸。在这段期间内,我持续猛踢周遭的啤酒桶肚,设法逃离这里。
这酒桶果然够坚固。
我不单是用脚踢,还常识用头跟肩膀猛撞,但木柜还是没有掉落。就在我用尽吃奶的力气往左一推后,酒桶随即倾斜倒地。
“咕哇,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难不成它滚下楼了?我话都还没说完,自己就跟着那容器一起滚了三圈后才横躺在地上。顺着这股冲击力,酒桶应声撞裂成两半。我就在满地的啤酒中边咳嗽边呼吸新鲜空气。
“……刚、刚出生的桃太郎应该就像这样吧?”
虽说是突然被塞进啤酒桶里,不过我倒不觉得怎么讶异。反正降落在出乎意料的地点对我来说已经有如家常便饭。
每次从现代地球的日本移动到真魔国这个异世界时,经常会遇到这种事。
当我环顾明亮的四周,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一群工作中的女性。她们身穿极为暴露的迷你连身洋装,前面跟我一样围着蓝色的围裙。她们高举摆了啤酒杯的托盘,像老鼠一样在桌子的间隔中忙得团团转。从座无虚席的客满人潮中,传出分不清是点餐或是性骚扰的声音。
这地方与其说是酒吧,倒不如说是啤酒屋还比较贴切一点。中央有一群人正肩搭着肩开怀高歌,也有男人独自窝在角落享受孤独。
而离我最近的桌子,有一群客人正指着我大喊:
“喂,有个服务生把酒桶从二楼给推下来啰,就是他害我们的酒变少了!”
“不过这家伙应该是男的吧?这家店什么时候雇用男人啦?算了算了,哟~小兄弟,再来一杯……嗯——?”
满脸通红的醉汉盯着我的脸瞧。不好了,我连忙把帽子压得低低的。毕竟黑发黑眼在这世界代表着某种含义,如果随便展示在众人面前可是很危险的。
“喂喂喂,这位小兄弟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耶!竟然把头发染成黑色的!我是能了解你崇拜陛下的心理啦,但要是被热情死忠的粉丝发现的话,可不是挨骂就能了事的哦?那些家伙可是超级迷恋陛下呢~”
看来他们误以为我是国王的粉丝了。不过听到“粉丝”这个词我可不能置之不理,想不到在我本人不知道的地方竟然成立了这么危险的组织。
“陛下——!”
木门突然粗鲁的打开,一名披头散发的男子跟着冲了进来。我稍微瞄了一下,发现外面的下着倾盆大雨的夜晚。
“陛下,您没事吧?”
“哇咧,云特?”
“‘哇咧’?这种反应也太伤臣子的心了!啊~不过能够像这样再次与陛下见面,为臣的真是感到万分荣幸之至……咦!”
顿时,超级美形男那开朗的眼神突然僵直,而且刹那间整个脸色大变。虽然他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但是从鼻子到嘴巴却是红咚咚的。
“您您您您这是什么打扮?而且还、还、还是**围裙!”
“**围裙……什么啊?你误会了,我有穿泳裤啦!哇,云特!你流鼻血了!”
“而且您手上为什么还握着胸罩呢?”
胸罩……他指的是比基尼的上半身吗?正确来说这样不是内衣,因此男人拿在手上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只见他灰色的长发还滴着水,一边眨着热泪盈眶的紫罗兰双眼,一边抓住我的手。
冯克莱斯特卿云特乃真魔国第二十七代魔王(也就是敝人在下我)的优秀宰相,也是个保护过度的教育官。他完美的鼻子之所以红咚咚的,应该是正处于嚎啕大哭前的倒数阶段吧。老实说凭他的容貌,光是不经意回头这个动作就能够攫取所有女性的心,然而只要跟我扯上关系,他就会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简直就把他超级美形男的形象完全破坏殆尽。
这时候店里的客人开始交头接耳地谈论着。
是粉丝,陛下的粉丝来了。
“……难道你是本尊?”
我突然觉得全身没力。
这时候一道小黑影往我冒着大麦香味的胸口冲了过来。
“有利!”
“咳咳……古、古蕾塔?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把之前有缘与我成为父女的女孩子整个抱了起来。她有着晒得十分漂亮的橄榄色肌肤,英挺的眉毛跟细长的睫毛。比之前还长一点的红棕色卷发,在耳朵上方绑成两只马尾。我承认我自己很宠小孩,但是她真的很可爱。
“天哪!古蕾塔,你变得好可爱哦——真是造孽啊,二世!”
“二世是谁?是男人吗?”
……你是受了沃尔夫拉姆的不良影响吗?
躺在地上的我突然抬头往上看,发现伟拉卿正站在门边。只有他还是一派冷静的表情,我还真没看过他狼狈的样子呢。
“嗨,肯拉德!”
原以为他会用爽朗的笑容回应我,没想到完全不像魔族三兄弟的次男,竟然有别以往地皱着眉头。
“很抱歉破坏你们感人的重逢……”
他先把自己的上衣塞给我,而看到我的下半身之后,可能是在意我从泳裤露出来见人的两只脚,于是又拿钱给旁边的男人要他去拿件长裤过来。
“来,穿上吧。”
我鞋也没脱就慌慌张张地套上那条还残留着欧吉桑体温的长裤。
“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贵为前魔王、现任上王陛下的次男,也是我信赖的保护者兼保镖的伟拉卿肯拉德,身上流着魔族与人类的血统。属于费咯蒙美女的洁莉夫人跟只会耍剑的旅行者坠入情网,而肯拉德就是他们俩的爱情结晶。或许他的外表给人的印象不怎么起眼,但是跟哥哥古恩达及弟弟沃尔夫拉姆比起来,反而比较不会刺激到我的自卑感。
而且不晓得为什么,他居然比超级美形兄弟还受女性欢迎。想必是因为他那不经意又体贴的言行举止,还有那张爽朗的笑容吧。
不过即使像肯拉德这样的好青年,我也曾看过他浅棕色的眼睛染上一丝落寞的神情呢。
当我们降低音量之后,客人们又开始回复原来的气氛。反正那些酒客真正关心的只是眼前的杯中物。
他完全没有想躲雨的打算。
淋湿之后看起来像很俗的长发粘在脖子上,让人感觉很烦闷。而他看似不悦的蓝色眼睛,则显得必平常还要暗淡。
派出去的两名士兵扛着全身脏兮兮的宰相回来了。他沾满污泥的脸颊像蜡一样惨白,不禁让人误以为他是个已死的重病患者。
“……他死掉了吗?”
“没有,大人让自己处于假死状态,好让毒箭不至扩散。”
“这样啊……”
冯比雷费鲁特卿沃尔夫拉姆点点头,紧靠着身边的火把将他的金发照耀得发出铜色的光芒。古蕾塔紧瘪着嘴巴,并抓住沃尔夫拉姆的手。
古恩达慢慢蹲了下来,用低到在远处戒护的部下们听不到的声音询问古蕾塔:
“发生了什么事?”
“问小孩是没用的。”
满脸怅然若失的沃尔夫拉姆,无意义地摇动已经派不上用场的火把。
“不然你要我问睡好?”
“但她只是个孩子……”
少女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地说:
“我可以的。”
“那就请你告诉我。”
古蕾塔没用看任何人的脸或眼睛,自顾自地用她尖锐的声音开始诉说。她滔滔不绝地说着,连喘个气都怕浪费时间。
“云特和肯拉德都没想到敌人会闯进国内,所以才把我也带在身边。我们是急着想要去接有利。因为最伟大的巫女说有利的灵魂会在没有召唤的情况下回来这里,而且把方位和时刻都算出来了。他们说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带他回来城里,所以我想见他的话,他们就带我一起去。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会回事,不过他们说打算立刻让有利回家……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这个国家并不安全。”
“是盒子的关系吗?”
“没错。”
她终于抬起头看着古恩达。她英挺的眉毛与细长的睫毛一直抖动着,想要寻找宣泄感情的出口。此时,古蕾塔吐出压抑情感的鼻息比吸进的还要多。
“……后来,我们就从后门骑马准备离开,因为云特的鼻子在走夜路的时候会很有用。可是这时候竟然有人对着有利跟云特放箭,然后云特就……从马背上摔了下去。接着我们三人便逃来这里,然后肯拉德说……”
古蕾塔指着只有中央遭到烧毁的画框。
“能够通过那幅跟沃尔夫拉姆很像的画做空间移动哟,他还说只要巫女们准备就绪,有利就能够回到地球。可是,虽然肯拉德……打败一半以上攻击我们的家伙,不过那些家伙却有会喷火的筒子,还用那个东西把门烧坏了。有利大叫:‘古蕾塔这里很危险,赶快躲起来!快躲起来!躲到椅子底下去!’,然后就用力踢那扇门。他以为能够从那里逃到外面去,可是应该没用吧……而那些家伙就用那个火筒……对准有利跟肯拉德猛喷。”
古蕾塔不停的用小小的手掌擦拭眼角。
“……我的睫毛掉进眼睛里了。”
“古蕾塔……”
沃尔夫拉姆把火把摆好,接着轻轻搂住孩子的肩膀。古恩达则抚摸她的棕红色的卷发。
“他们死掉了吗……有利跟肯拉德……也跟母亲及修伯一样吗……”
少女说出那个众人熟悉,昏睡的男人名字。
“盖根修伯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可是他一直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说话……是不是古蕾塔害的?这一切都是我害的吗?”
几乎快要哭出来的古蕾塔踢了好几次石头地板。在那扇门附近的士兵,正挥手指示灭火的工作。多亏下雨的关系才没有让火势扩大,但是从木头被烧毁的程度看来,即使找到遗体,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冯波尔特鲁卿把腿伸直,踢响靴子后站了起来。
“你觉得如果有利人在这里的话,会是说你害的吗?”
“……有利不会那么说的。”
“那就对咯。”
后门的前方就是悬崖。但因为春季之前几乎没什么雨的关系,使得地面相当脆弱。其实在石壁中断的不远处,就被崩蹋的土石堆掩埋着。
“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也动员附近的居民跟全体士兵立刻开始搜索。”
“就交给你了。”
他目前能做的,就只有持续挖掘附近的区域而已。
他询问么弟要不要把古蕾塔交给女兵照顾,但沃尔夫拉姆只是默默无言地站在一旁。对于尸体烧焦的臭味也不曾皱眉。而负责调查黑布块的人则头也没抬地喃喃说道:
“应该是人类……报告阁下,是人类没错。”
“知道了。”
“这里好像也是。这么说的话……那个……我们正在找的……不对,是担心的……”
“尽管说,没什么好顾忌的。”
“是!根据其身高及装饰品来判断……似乎没有……陛下的遗体。可是因为不断发生小规模的爆炸,因此没办法确实证明这一点。”
“这表示他们有可能还活着?”
终于开口说话的沃尔夫拉姆以不像他的低沉声音讶异地说道。这简直是……
“目前我并无法断言……只是……”
士兵吞吞吐吐地说道,并且轻轻移动地板旁边那呈现半炭化的棒装物。从那朝上的残骸形状来判断,那应该是一只手臂。
“请问你们对这个袖口有印象吗?这是哪位贵族戴在身上的饰品呢?”
“……是伟拉卿的。”
“也就是说,这是肯拉德的手臂?”
古恩达用既冷酷又平静的语气确认。发现哥哥用奇怪的表情盯着自己,于是三男扬起眉毛问:
“哥哥?”
“长得跟我好像。”
“干嘛突然说这个啊?”
冯波尔特鲁卿说了一句“没什么”之后,就把头别到一旁,然后高声命令士兵。
“把所有东西全运回城里!不要留下任何碎片或粉尘!还有!千万别把人类烧焦的部分混在一块!”
说完他拿起同母异父的弟弟那变轻的手臂,再把残留在手腕上的袖扣拔下来,然后把沾满灰炭的贝壳饰品放在么弟的手掌上。
现场沉默了几秒之后,沃尔夫拉姆有如情感溃决似地放声大喊。他不断重复最爱的过往与讨厌的二哥的名字,并且抓了人就乱骂一通。他并没有看向任何人,只是拼命猛踢墙壁跟烛台。
没错,就好好发泄吧。
否则万一真的失去“他”的时候,不管是人民、城堡还是国家,可能都无法撑到最后一刻。
“我们必须尽快带您离开这里。”
“什么?这里不是国内吗?怎么我在自己的国家也不安全吗?对了,是不是又临时发生什么紧急的问题,所有你们才这么急着召唤我过来?”
“不是的,陛下……”
云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为难。在我穿上沉重的皮夹克之后,就从湿答答的地板上站了起来。
“其实……我们并没有召唤您。”
“啊?”
“这……真是非常抱歉……也不是啦,我们当然也期盼陛下能回来国内,只是……”
“我们并没有召唤您哟!”
可能是受不了云特的赘言,肯拉德突然插话进来。平常他是不会这么做的,想必是迫于无奈才会这样吧。
“不,对我们魔族来说,当然希望在事情结束以前您能待在安全的场所。至少留在您父母身边是几乎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你的意思是要我别过来?”
肯拉德牵起古蕾塔的手,轻轻点头并补充说道:
“因为目前的局势非常危险。”
“人类……不,人类的国家隐隐透露出一些火药味。根据探子回传的情报……他们似乎得到某种非常可怕的武器……”
云特把“威力非常惊人的武器啊……”这句话给咽了下去。如果是在地球的话,应该就是类似核子弹或行星排成一列般(注:影射《古墓奇兵》一片)恐怖吧。
“总之,那是非常可怕的东西。据说只要打开那个盒子,被封印在远古的所有灾厄都会跑出来,还会给这个世界带来背叛、死亡与绝望。”
“我知道,就是‘潘奇拉的盒子’对吧?”
伟拉卿突然直接冒出这句话。
“原来如此,既看得见又看不见,真是太可疑了。”
正确的说法应是“潘朵拉的盒子”。
“感觉是很像,不过却比‘潘朵拉的盒子’更可怕,因为潘朵拉的盒子里还存在‘希望’,但我们的盒子里却毫无一丝希望。只要打开来就没人能够阻止。”
古蕾塔害怕的抓住我的手。
“在这个世界里有四样绝对不能碰的东西。不论是人类还是强国西马隆,都巴望着能得到其中一样。那盒子叫做‘风止’,一旦落在他们手上,迟早会被打开的。”
“可是那盒子很可怕耶!”
“正因为可怕,他们才想要利用它。他们坚信自己能够好好操纵它,但其实是他们太过自信了。”
伟拉卿散发着银色彩虹的眼珠,在刹那间失去了光芒。
“……云特,这边听得到异国人的脚步声,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绕到后门去吧。”
“那我请店家让我们从厨房离开。”
“麻烦你了。走吧!陛下,您应该也累了。”
“不要叫我陛下,明明就是你帮我取名字的。”
可能是之前的承诺解除了一点紧张感吧,他稍微露出放松的表情。想不到光是这点小事就能让他开心,真难以想像我们将面对多么可怕的事情。
“没错。总之在紧急情况解除以前,希望你能待在那边的世界。巫女们目前都聚集在真王庙,已经在准备送你回地球的事宜。”
“我不在的这段期间,会不会爆发战争啊?”
“我们会尽可能避免的。”
“不是尽可能,是绝对要!”
“我知道了,那么只好进行间谍大作战了。好了,古蕾塔动作也快一点。”
此时云特正在厨房对我们招手。厨师一面甩着锅子炒菜!一面用斜眼偷瞄我们。在他眼里可能觉得我们是一群奇怪的人吧。
“请你考虑一下自己的立场,千万不要自暴自弃,行事要更加小心谨慎。等事情过去后,我们一定会召唤你过来的。不过那时候我……”
我还没来得及问“你怎样?”时,肯拉德就已经打后门了。冷冽的空气与猛烈的雨势让夜晚变得更加令人厌恶。
拉起古蕾塔的帽子让她戴上之后,我们就静静地往前进。外面雨下得很大,火把跟灯笼完全派不上用场。只见云特念念有词,然后他的高挺的鼻子瞬间亮了起来。想不到美形男闪亮的鼻子在走夜路时这么有用。
这的确是很实用的魔术。
“难道没有更酷一点的照明方法吗?”
“一点也没错。”
伟拉卿苦笑着。
“我还在奇怪,为什么之前他会这么仔细地问我关于地球圣诞节的事情咧。”
我们来到系马的地方,肯拉德在上马之后便把古蕾塔拉了上去。他让古蕾塔坐在前方,将手环过她两边的腋下,伸到前面拉着缰绳。而我也一样,跟云特共骑一匹马。
我一直感到有气息呼在脖子上,但毕竟目前情况紧急,也只好暂时忍耐。
“前面有间教堂,顺利的话或许能从那里移动到真王庙。如果巫女们动作迅速……”
这时一阵锐利的风从我耳边划过,我湿濡的头发缓缓地往那个方向飘动。
肯拉德不晓得在叫什么,然后从并行的马匹上伸过手来。
“陛下,危险!”
正当某个声音从我头顶发出的同时,我下意识地往右倾斜。结果左侧突然发出肉被刺中的可怕声音,原来贴在我背后的温度也突然降低。
“云特!”
只见教育官从马背上猛然摔到泥水地上,那道红光则像萤火虫般划出一道弧线后顺势倒下。可能是手指勾到缰绳的关系,马儿抬起前蹄高声嘶叫。
“云特!对不起!都是我闪开才害你受伤的!”
“有利快下来!快点下马!”
正当马儿打算尽全力往前冲的一刹那,眼看我就快从马鞍摔下去,然而肯拉德却即时地帮了我一把。
“想不到已经追到这里了……看得到前面的灯光马?我们要一口气冲到那里,所以千万别往后看。来,古蕾塔把手给我。”
“可是云特他……”
我蹒跚地朝躺在泥水里的教育官走近两三步。
“别管了!”
一股强大的力量把我拉了过去,于是我抓着古蕾塔的手朝摇晃的灯火拼命跑。大约跑了两百公尺吧,只是当时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晓得究竟跑了多远多久。肯拉德则往反方向策马前进,在碰了一动也不动的同僚脖子之后,便随后赶上我们。
橘红色的两道光芒原来是立在大门两旁的火把。当我们经推屋檐下的入口时,只有一边的门咯吱移动着。古蕾塔从我腰际下方滑了下来。
“……这里是教堂吗?可是没有神像跟我说教爷爷啊?”
“别问这么多。”
或许是为了方便旅行者随时都可以休息,里面布置得既明亮又温暖。石头地板上排放了好几张木头长板凳,烛台上也点了几十根的蜡烛,感觉跟正统的基督教会没什么多大的差别,只是正前方的祭坛摆的不是十字架,而是装满清水的平坦盘子跟一幅巨型的绘画。
画中描绘着一间豪华的房屋,并没有出现任何人物。
但是站在我旁边的少女一面叹息,一面喃喃自语地说:
“好美啊,长得好像沃尔夫拉姆哦。”
“咦?画里没有人啊,古蕾塔你可以看见沃尔夫拉姆吗?”
如果要硬拗的话,我是有看到装饰过头的桌脚啦!
肯拉德把看似坚固的门闩上之后,朝着祭坛走来。这时我才想起自己正面临危险的情况,同时还少了一名伙伴。我双手紧握着他湿濡的衣服,接近发疯似的道歉着。
“对不起!怎么办?肯拉德,云特中枪了!是我害的,都是我随便闪开才会这样!”
“冷静点,他不是中枪,对方并没有拿枪。”
“可是他会不会……死……”
这句话卡在喉咙,让我无法顺利呼吸。
“快把气吐出来。你放心,他没有死,这件事也不是你的责任。都怪我跟云特没料到敌人会入侵国内。如果没有内应的话,应该没那么容易把武器跟马匹带进国内的。我们轻忽了通敌者存在的可能性,因此错不在你,是我们的失误。”
“可是……”
“云特会中箭并不是你闪开的关系。在黑暗中,他是唯一明显的目标。而且要是今天受伤的是你而不是云特的话,想必他现在早就自缢谢罪了。你别担心,他没有死……只是呈现假死状态而已。而且,我们这样弃他而去,反而能保住他的性命。毕竟敌人没有多余的时间对一个‘死人’给予最后一击。”
“真的吗?”
我好不容易才咽下口水,还直盯着眼前的肯拉德双眼看。而他右眉的旧伤,正微微的颤抖着,这点并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我应该没骗过你吧。”
“是没有。”
“不过从刚才你就一直有事瞒我,是不是有什么严重的事情不想让我知道?”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是我的工作!”
胸前的魔石虽然被雨淋湿了,但是它的温度没有下降反而还上升了。它又热又重,还整个压在皮肤上,痛到好像会留下烙印似的。
“当我蹲在本垒板后面时,我的工作就是试着了解球员的心思。全盘分析投手、其他队友及全体球员的想法再做出判断,这是捕手的工作。而且不光是自己人,连打者、跑者还有敌队的作战计划,甚至透析敌队所有球员的心理,来做出正确的手势,这都是捕手的工作。虽然我的技术还不够纯熟,无法看出所有人的想法,但跟自己最亲近的人到底在想什么,我多多少少还是猜得到喔!”
被急躁的上司抓着领口不放的肯拉德,突然扬起嘴角。只是看起来不像是在笑。
“真是败给你了。”
“有人来了!”
古蕾塔几近惨叫的声音,让我们同时往大门看去。门闩被强烈的冲击撞得弯曲,眼看我们的根据地就快失守了。看来这应该不是用**撞的。
“这应该不是人类的力量……他们到底是用什么工具……”
伟拉卿拔出他巨大的剑,并把刀鞘寄放在祭坛那幅画旁,接着就喃喃念着:“吾剑之归属唯有真王身边”这种类似咒语的话。
“别这样,肯拉德!这很不吉利耶!”
难道他不打算将那把剑再次收回刀鞘里去吗?
“我把刀鞘寄托给真王陛下。这表示只要在真王的允许下,我就会继续战斗到底,就类似受到陛下加持的意思。总而言之,这是在打气,我正在替自己打气。请把古蕾塔藏到椅子底下,对方应该不至于杀一个孩子才对。”
“那我呢?难道我就这样手无寸铁的?”
“你看得见画中的真王吗?”
肯拉德突然这么问我。在那个尺寸还是很大的画框里,只装了装潢华丽的国王房间。
“……你们两个在耍我吗?”
“太好了,原来你看不到,你用那里的水往上泼。”
“咦?就、就鉴赏名画的规范来说,这么做是不可原谅的行为耶!”
身为自称品行优良的高中生,是无法做出毁损艺术品这种令人不齿的行为的。然而。眼前这大门就要被撞破了,我也只能相信身经百战的专家所说的话。
略有迟疑的我,从装满水的平盘里沾了点水在手指上,并弹往画上。
“哇,发光了耶!是化学反应吗?”
“不必这么客气,请把整盆水泼上去。”
我做好被文部科学省(注:近似我国的教育部)责备的心理准备,然后双手捧着盘子用力一泼。教堂里顿时充满了从画框上所迸出之跟我差不多高度的蓝白色光芒。
“……哇噻……”
“你可以从那里做空间转移。”
“啊?”
由于情势十分紧张,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可是一幅画耶!就算它发了光、泼了水,但也不可能变软吧?况且就算可以冲破画布,后面也是**的墙壁啊……”
此时金属跟木材四处乱飞,敌人已突破正面入口,随即冲进十多名追兵。他们嘴巴念念有词,而且语尾非常特殊,我完全听不懂。他们全做相同的打扮,披风下露出不断挥动的细长手脚。
而且都戴着红绿相间的面具,所以完全看不出他们的长相。
除了衣服是深绿色的之外,整个看起来还真像是电影《惊声尖叫》里的杀人魔呢。
“陛下,动作快!别再犹豫了,快点跳进去!”
“可是对方人多势众,你一个人怎么应付……”
“我也知道守不住啊!”
这时有两名追兵抱着类似武器的物体,那个形状长得很像购物频道里常见的超强力小型吸尘器。只见它细长的头部震动一下,随即喷出速度超级快的火球,体积比棒球还要大。
原来那个不是用来吸垃圾的喔!
第一发幸运地打中墙壁,但第二发就准确地瞄准我们。
“危险!”
连平常习惯接球的我都觉得这球十分可怕,一股布料烧焦味顿时呛进鼻子里。此时火焰被吸入画框中央,而原本泼在上面的水呈圆形蒸发之后,光芒也跟着消失。这时我再轻轻用手指头碰触,结果竟是非常普通的油画感觉。
剩下的八个人慢慢前进,并准备随时跳进我们这边。
在离我两步半的前方,背对着我的伟拉卿说话了。
“算我求你,照我的话做好吗?”
“可是水干掉了……”
“那就再找点水……!”
他话都还没说完,敌人就从两侧砍了过来。他朝一方挥刀,再用护手挡住下一剑。我怕敌人会从背后袭击他,因此虽然我的手已经碰到位于祭坛左边的门了,但眼睛还是盯着他看。没想到门打不开,不管我怎么转动门把都打不开。
“可恶!”
金属声接连不断地响着,蓝色火花则在眼前飞舞。在好几次的声响中混杂着一道剑撞击石地板的低沉声音,连我的脚底都感受得到那股震撼。
这时我用尽全身的力量踹门,中间终于被我踢出一个洞。
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
“怎么……”
雨势转移了我的注意力,害我短短的几秒钟时间内没注意到背后的情况。此时一名追兵趁机往我背后砍过来。
近似哀鸣的风声突然中断。刀子好像撞到什么硬物,接着便顺势将它砍断。猎物从空中落下。掉在地面上发出肉块撞击的不祥声响。
我还以为自己连肉带骨地被砍倒在石头地板上呢。
当我反射性地回头,看到右手跟底儿对峙的肯拉德。鲜血正从他的耳朵跟脖子冒出来。
我有看到四个地方浮现绿色团块,这表示敌人数量减少了。
“快到外面去!”我听他的话正准备从门上的洞钻出动,后脚跟却传来某种特殊的触感。是手臂。“肯拉德?”我没有勇气把目光移开,只是凝视着被砍断的左手看。上面的手指像握拳似地紧握着,手肘的角度也极为自然。上面没有一滴血,简单像是制作精巧的义肢似的。“有利!”我惊讶地抬起头来,只见守护者的背因逆光看起来像道黑影。他的左半身的确不太对劲。不知是因为情势太过恶劣还是痛苦的关系,他发出的是咬紧牙关硬挤出来的沙哑声。“快点逃到外面去,现在想利用祭坛移动应该是不可能了。”“肯拉德,你的手……”我已经说不出任何一个字了。“我说过,只要是为了你……”即使是现在,我还是能感觉到冒着冷汗的肯拉德那张没有血色的脸正扬起嘴角,露出毫无畏惧的笑容。“无论是手臂、心脏或这条命,我都愿意献上。这已经不是普通人的笑容,简直像是剑魔的表情。我不能再让任何人受到伤害。于是我一面祈祷外面没有人埋伏,一面让上半身往门上的洞钻出去。屋外豆大的雨滴打在我脸上。我双手撑在松软的泥地上,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爬出去。不过脚底的地面却突然崩塌,让我整个人随着土石一起往下滑。旁边连个能抓住的树枝都没有。“是悬崖!等……喂!”当我正准备回头叫他的名字的时候,热气与爆炸把门都炸飞了。我一面遭到泥土与雨水的淹没,一面抬头往上看。只见离我越来越远的教堂后门正冒出火焰跟浓烟。四处飞散的碎片与火花闪闪发亮地从天而降。经过空中的雨滴反射之后,亮度高达两三倍之多。从下面往上看,感觉就好像是烟火一样。直到视线及呼吸被泥浆夺走的最后一刻,我整个脑袋想都是这些事。不过有人却在我耳边留下简短的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为了什么道歉?又是对谁道歉?
当时的那句话沉重得让我无法安稳入睡。我眼里发烫,眼皮还有些许痉挛,仿佛我一直强忍着什么似的。
“……唔——好重……真重……太重了啦!”
具体来说,这感觉是来自下腹部。
我手脚的皮肤紧绷着,感觉是因为晒伤而痛得发麻。不过那也难怪,为了筹措棒球资金,我特地跑到海滩商店兼渡假旅馆的“M一族”辛苦工作着,但绝不是为了想把马子谈一场夏日恋情喔。
只是说以这种打扮在海边打工不晒黑才怪呢。而肌肤黝黑的棒球少年受到前来游玩的女大学生二人组的爱慕,这简直是一大乐事!甚至被要求帮忙在背部涂防晒油,在腹部涂防晒油,在胸口涂防晒油等等……接下来的发展就面临停滞的状态了。我的想像力会如此贫乏,只能怪自己从没被女生倒追过。
对了,我还受托捡回被海水冲到洞窟里的柠檬黄比基尼呢。
“……倒是那个比基尼是怎么回事?”
我的视线就像得了眼疾似地蒙上一层灰色的薄膜。也可能是受此之赐,当我呈大字形地上仰望天空时,也不会觉得阳光刺眼。只是背部传来的潮湿的沙子触感,风也有海水的味道。
是海边。
我慢慢回想。
我跟往常一样又漂流世界,也一样被教育官及保镖找到,甚至还跟我那越来越可爱的女儿重逢,把我宠小孩的本性展露无遗。可是前方等着我的却是从未见过的恶梦。
我伸出去的左手触碰到冰冷的海水。就在发出浪声的同时,海水打了上来又随即退去。
“云特!”
我试着呼唤这个名字,却听不到任何回答。
“……肯拉德!”
我的后脑勺直接接触沙地,躺着的我不断摇头,告诉自己他没死,而且绝对活的好好的。虽然我看到他左手被砍断,但后来我被卷进土石堆里,所以无法确认他后来的情况。
他绝对还活着!
话说回来,我明明是从悬崖摔下来,怎么会躺在海边呢?难不成是因为百万分之一的幸运,让我直接通过了星际之旅?如果真的是那样,村田应该会跟往常一样盯着我看,并做出“天哪~涉谷,我还以为你完蛋了!”那种会让人误会的拥抱啊。
可是周遭不仅连半个人影都没有,也不用担心会让人看到性感绑绳内裤。我用力挺起腰杆,再一口气抬起上半身。这时原本沾在身上的灰色泥土,因为风化干裂而纷纷剥落。
原来女士们爱用的全身敷泥法,就是让我觉得皮肤紧绷的原因。
“我又不是这么骚包的人,我……妈呀!”
我老觉得身体很重,原来是我的胯下发生了重大变化。
“为、为什么我的体毛会变成金色的?”
我向啤酒屋里的醉汉借来的长裤上竟然冒出一堆金毛,而且还浓密的诡异呢!
“唔——”
“说话了?天哪,我的体毛说话了!咦,怎么是村田?”
他的脖子跟肩膀上黏着金毛,不过最先露出来见人的则是他的背。这时候头上还顶着墨镜的村田健,双手一擦猛然抬起头说:
“我还活着!”
“……你当然还活得好好的……倒是你的头干嘛埋在我的胯下?”
“我得救了。”
“什么得救不得救,你又没有遭遇到什么危险!”
友人把手巾在额头上,眉间还皱在一起说:
“是没错啦,可是我完全不记得漂流期间的事情耶。”
“你也太夸张了吧,竟然还扯到漂流?”
“涩谷,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什么地方?不就是海滩商店‘M一族’的附近……“
不过我三百六十度地望了一圈,别说是海滩伞了,连个游客的影子都没看到。放眼望去就是沙子、海洋、沙子。而且也没看到自动贩卖机跟冲洗室,甚至连炒面的焦味都没闻到。
“奇怪,照理说我应该已经回到地球了啊?”
“果然连你的脑筋也不对劲了,可是你又没经历过惑星规模的时空漂流。倒是涩谷你明明已经捡到比基尼了,竟然因为脚抽筯而往下沉,所以我就赶紧冲过去救你,想不到连我也溺水了。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救人的反而灭顶’吧!我看连神鬼传奇都没有我的遭遇精彩呢!”
“我不想听什么神鬼的故事啦!”
村田重新把蓝色墨镜戴好,在恢复视力后便开始确认周遭的景色。他在心里下了一个结论,于是轻轻点头说:
“嗯,这里是一座无人岛。”
“这结论也下得太早了吧。”
村田发出不像高中生会发出的吆喝声,从沙滩上站了起来。可能是风吹在身上感觉有点冷吧,他若有所思地轻轻磨擦双臂。
“没想到我们竟然从炎炎夏日的日本漂流到气候凉爽的岛屿。
“也难怪你会冷,你到现在都还做**围裙的打扮呢。“
“去!真好,只有你有皮夹克穿。这夹克你到底是在哪里捡的?好脏耶!你听好了,从今天起无论什么东西我们两个都必须平分哦。想不到竟然得跟涩谷在无人岛生活,从念国中起就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既然已成事实那也没办法,以后我就是鲁宾逊!你就是克鲁梭(注:鲁宾逊-克鲁梭是《鲁宾逊漂流记》的主角)。”
虽然我想吐糟告诉他“这其实是同一个人”,但却只是低头不语。村田一面往沙丘走去,一面盘算怎么解决住处、衣服及耕作的事情,甚至还计划要轮流照顾家畜呢!
总之,为了帮他袪寒,我把肯拉德的上衣借给他穿。泳裤配上宽松的皮夹克,这又是另一种会得到“师长关爱”的特殊打扮。
我也没想到,有生以来第一次看的**皮夹克(近似),竟然会是村田。对一个高中男生来说,这未免太空虚了吧。
至于我自己则前后都是围裙。只有身上穿的长裤是借来的,这还算好一点。
不过话说回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村田怎么会出现在这个错误的传送地点?而且为什么无法照往常那样回到原来的场所及时间呢?甚至还造成无法挽救的失误,所有事情都不对了。
我们一面踩着沙地一面越过沙丘,并俯瞰下方聚集的屋舍。那完全是一片海边渔村的景象,屋檐处还晾着海藻跟鱼网。
“……这哪儿是无人岛啊?“
“糟糕,鲁宾逊与克鲁梭计划这么快就失败了。”
这时候,一名头戴草帽、捧着待洗衣物年轻女性正往这里走来。
“发现第一名岛民。”
“我记得涩谷的视力是2.0嘛,请用你优秀的眼力帮我确认,对方不管怎么看都是个金发棕眼的外国人,没错吧?”
“没错什么啊!”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们漂流到欧洲的渡假圣地了吗?”
不,这里或许不是美洲大陆呢!总之先用英语试试看。
于是我彬彬有礼地摘下棒球帽,轻轻地把干掉的泥土拍掉,再以笨拙的角度举起右手说:
“哈、哈罗~”
讲的是日本腔英语。
那名女性瞪大她浅棕色的眼睛,手中的衣物则掉在地上。她想用手指我,身体却不听使,嘴唇还发抖地念念有词:
“黑……黑……”
她慌乱地改变她的前进方向,朝自己刚走过来的方向猛冲而去。
惨了,我见过这种反应。是因为看到我的眼睛颜色之后,得知我是魔族的一员才逃跑的。无论是离日本多遥远的海外,这种事是绝不可能发生在地球上的。
换句话说,这里还是真魔国所处的异世界。
也是魔族与人类对立,光看外表就绝对会受到歧视的社会。而且并不是能够让我放松居留的国家,对魔族来说是不宜旅行的区域,也是我会变成众矢之的的领地。
“天哪,想不到你的‘哈罗’有这么大的威力!”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这下完了,村田,那个人一定会告诉所有的人,这件事很快就会传遍全村的。可恶,也不过就是两眼跟头发是黑色的而已啊。
“啊……所以当初我才会找你一起改变形象嘛!”
“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你冷静听我说,这里既不是美国也不是欧洲!也无法使用美金或欧元,英文跟法文也不通。因为这里并不是地球!”
村田健扬起眉头,露出不知该说什么好的表情。
“……太阳系之中还存在着有氧气的行星……”
“不是啦!”
对于初次面对这种事的人,我该怎么解释才好呢?我第一次到这里来的时候,是经历了什么关键性的事件之后,才接受这个事实的呢?现在可不是悠哉悠哉的时候,我们得尽快离开这个女人的村庄。
“准备落跑吧,村田!”
我尽量把帽子压低,把露出来的头发塞进去,然后往海岸线的反方向前进。沙滩马拉松虽然对强化下半身的耐力很有效,但我不希望是在被追杀的情况下从事这种运动。
我还是得设法解决眼前的问题。
因为现在没有人可以帮我。
走了大概半天时间,正好到了日正当中的时候,我跟村田好不容易抵达下一个城镇。
这是个面海的国家,充满着蓬勃的朝气和石砌建筑物的港都。加上这里人口不少,所以应该能降低遭到盘查的危险性吧!目前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做出任何引人注目的行动。首先就是设法换下我们这身装扮。
“皮夹克加赤脚,这样更显得引人注目。”
“会吗?不过你前后都是围裙,感觉挺有个性的耶!等我们哪天回日本之后,搞不好会引起这种流行风潮呢。话说回来,你不觉得要先找大使馆或领事馆吗?只希望别因为我们穿泳装而被挡在门外……”
村田健到现在还认为这里是日本境外某处。我是希望能好好地对他说明真相,但这种事对我来说实在太难了。
一不小心就漂流到异世界,这种事说出来会有谁相信?
不过他的情况比我好多了,至少不是从马桶来的。往后他也不会罹患公共厕所恐惧症,或是养成仔细确认马桶“底部”的习惯。
“村田你……身上应该没带钱吧?”
“涩谷你也……不可能有带钱吧。没办法,那你只好变卖它买长裤给我穿。”
他用食指抵着我的魔石。
“喂喂喂喂,开什么玩笑啊?这可是很珍贵的宝贝,你别害我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去,小屁!”
这种时候应试说“小气”吧!
现在我们这两个没用的高中生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到可以支付日薪的兼差。由于货船接二连三地入港,所以应该有不少装货或搬运的工作。如果还借得到制服穿,那就更……当我心里正这么想时——
“哎呀!”
我们果然借得到制服。大多数壮硕的男人都穿着相同的红色制服默默地工作着。
“……是丁字裤。”
跳动的肌肉没有一丝赘肉,这种打扮的确更能彰显男子气概。反观我们弱不禁风的身材,看来维持原有的打扮还比较好。性感绑绳内裤虽然让我却步,但是丁字裤则绝对不列入考虑。
“跟你的三角泳裤比起来,我的可能还不算丢脸吧,毕竟是冲浪选手穿的海滩裤。总之,我身上这件皱巴巴的长裤先借你穿吧。”
“唔唔,这感觉很复杂耶—竟然要跟你借还残留体温的长裤穿。”
“不想穿的话就快点赚半天的打工费,再去买衬衫、长裤跟袜子吧。”
因为履历表还要署名,因此逼不得已我只好填写两人份的文件。虽然字形基本上跟魔族标准语差不多,但毕竟我才刚学这个世界的文字没多久,因此对这种楔形文字还不是很熟~练。顺便一提,就算是汉字我也写得很烂。
“村田你就叫鲁宾逊喔!”
“没错,而你是克鲁梭。不过我们干嘛要用假名啊?”
“因为我个人的关系。”
“你真是个奇怪的家伙耶~”
当你有了国王的身份,还因此被追杀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变得小心翼翼。虽说我用帽子遮住头发,不过两眼的颜色还是看得到。多亏村田硬要改变形象,因此他的外表并不会造成什么国籍的问题,反倒是我绝不能让人看到。
“对了,你墨镜借我。“
“咦?”
“你不是开心又害羞地戴了有色隐形眼镜吗?这个世……这国家认为黑色不吉利,还会藉此欺负人呢!”
“你真了解耶,以前有来过吗?”
“没、没有啦,不过我对这方面比较敏感。”
由于他的蓝色墨镜有一定的度数,所以我一戴上去就头昏眼花的,视野还突然变窄了。
“天哪!眼前一片模糊,根本就看不清楚嘛!”
“我没戴眼镜也看不清楚啊……啊,对不起。”
因为撞到古铜色的肌肉男,村男立刻低头向对方道歉。对方豪迈地说了一句:“没关系啦,嗯。”就扛着货物离开了。因为那声音听起来格外老迈,于是我悄悄拉下镜框偷看。
当我用2.0的视力仔细一看,发现对方发达的肌肉跟筯脉上爬满了皱纹,而且还有一张衰老的脸孔。就算再怎么保守估计,也一定超过七十岁了。
“真想不到!这个肌肉男(注:Muscle)竟然是个老头……不,是个年长者。”
“年长者?老人怎么会做这种粗活呢?”
于是我们重新观察,发现那里竟然都是银发族。虽然肌肉发达的他们工作很认真,但皮肤跟脸孔却明显露出老态。
这分明是红色丁字裤老人肌肉帮(军团)。
“觉得很讶异吗?嗯?”
我们被货箱的重量及老人的体能吓得目瞪口呆。这时侯有个很像岸田今日子(注:日本老牌女星)的声音,对杵在原地的我们开口。这名女性也有着线条明显的肌肉,还有足以参加健美比赛的胸部。而且她可能是很想跟男性的性感装扮分庭抗礼吧,身上穿的竟是大胆又暴露的超迷你泳衣,而且还是刺眼的橘黄色。
“……天哪——是男人梦寐以求的超迷你比基尼——”
“喂喂喂,涩谷你的语气听起来一点都不兴奋嘛。”
白发整个梳理到后面,满脸皱纹的笑脸流露出她爱照顾他人的个性。这根本是每天早上在庭院打扫,极为平凡的邻家婆婆嘛!可是她脖子以下全是发达的肌肉,还因为汗水跟油脂而闪闪发亮着,然后发出的却是岸田今日子的声音。
我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好了好了,瞧你们这身细瘦的身材—你们应该不是这附近的人吧——?不过你们想当兼职捆工可能太柔弱了哟,嗯。”
“你说这附近,婆……不对,呃——太太,这里是什么地方的港口啊?”
肌肉老女晃动她咯咯作响的假牙,上下挥动右手说:
“没关系啦!对你们来说我的确是个老太婆呢,嗯。不过你们居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可见年轻人出外旅行也没啥意义嘛,嗯。”
不同地方的方言也不一样。她的重音跟语尾都有点怪怪的,可能是这里离真魔国有一段距离的关系吧。看样子这个国家的人常用自问自答的方式说话呢!
“这里是基尔彼特的商港哟,嗯。位于小西马隆领地卡罗利亚自治区的南端呢——”
西马隆!
这地名好耳熟啊。虽然我记忆力不是很好,不过对这个地名并没什么好印象。
“这儿叫基尔彼特的话,英文就是Gilbert?那个——这位太太,请问你知道日本领事馆在哪里吗?嗯——不晓得我讲的你是不是听得懂?呃——Frau(注
:德语的女士)?那个ichbin——我是一个Janpaner——(注:ichbinJanpaner,为德语的‘我是日本人’)”
“村田,你的语气怎么跟长鸠(注:指长鸠茂雄)一模一样……咦?你有办法跟她沟通吗?”
“我才想问你咧!”
试着跟老肌肉女接触的村田健,又把头转过来看着我说:
“为什么你的德语说得这么流利?我都不晓得你还有除了棒球以外的专长呢。”
“德语?你会说德语吗?”
“没错。虽然没有像德国人那么流利,不过应该还不错吧。我第二外国语就是选修德语,这可是为了世界杯跟我自己呢!”
我都忘了这家伙是知名升学高中的学生了。
只不过听在我的耳里,感觉就跟从小听到大的日文是一样的。
“两位小兄弟虽然瘦弱,不过好有活力哦,嗯。最近年轻人越来越少见了,对我这个老人来说,看到你们就不知不觉开心起来了——嗯。”
老婆婆和蔼可亲的笑容抹上了一丝无奈。
“……其实不应该是我们这些老人出来工作,应该是年轻人才对,嗯。”
从我们身旁络绎不绝经过的“捆工”,没有一个是精力旺盛的年轻人。虽然其中有极少数十几岁的青少年,但高龄者却压倒性地占大多数。
“真是不像话,怎么能让老爷爷老婆婆做这种粗活呢?成年男子全跑哪儿去了?”
“大家都当兵去了,嗯。因为不久会有战争发生。”
“战争?你们跟美国有什么磨擦吗?”
村田果然还是把这里……
“是要跟魔族打仗,嗯。”
在这刹那间我所受到的冲击,想必没有人想像得到吧。
你说要跟魔族打仗?这个国家吗?这个小西马隆领地卡罗利亚自治区的基尔彼特商港吗?
我明明大力倡导永世和平主义的,想不到我才回去没多久,就演变成这种情形了。真魔国是怎么了?你们真的那么无法让人信赖吗?
不,照理说就算我不在,也会有人继承我的遗志而反对战争才对。不对,什么遗志?我又还没死!没想到生前那些对我照顾有加的人,不到短短几天就更弦易辙了……不对,什么生前?我又还没挂!
“西马隆打算占领全世界哟,嗯。就像卡罗利亚当初吃败仗那样,嗯。听说他们编制了超级精锐的军队,甚至连超厉害的武器都到手了,嗯他们那么做……”
老婆婆眯着眼睛说:
“他们那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那不过是重复我们年轻时代的错误,扩增领土真有那么好吗?啊——”
“不会有事的。”
我毫不考虑就立刻回答。
村田问我:“什么东西不会有事?”
“不会有事的,不会发生战争的。我是不清楚西马隆会怎么做啦!但魔族是绝对不会加入战争的,他们绝不会让你面临那种痛苦的事情的!”
就算我没有再度主张反战,想必其他魔族应该也会理解的。至于平常辅佐我政务的云特,应该也是极力反对开战吧。纵使国内不可能毫无好战派的贵族,但到时候肯拉德也会出面帮我说服他们才对。
“……啊。”
我回想起那时的惨状。
当时的古蕾塔已经躲起来了,所以应该不会受伤。而云特则是倒卧在外头,既然他自己选择装死,那么应该不会遇到可怕的事情才对。
那么,肯拉德呢?
被斩断的手臂与爆炸声,还有教堂那扇冒火的大门。
“绝对不会有事的!”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并猛摇头,告诉自己绝不会有那种事的。
“涩……不对,克鲁梭。你这样随便干涉别国的事情,小心演变成国际问题哦。”
“啊?对、对喔!你说的对,鲁宾逊……不过话说回来,总觉得你鲁宾逊的名字好响亮哦!为什么我就要叫克鲁梭呢?”
“你不喜欢吗?那改成克隆尼怎么样?他可是个大明星呢。如果这个你也不喜欢,改成柔和一点的‘克微乐’怎么样?”
“那你就叫‘易可肤’吧。”
做着粗活的老婆婆以仿佛看着孙子的眼神,看着互相拌嘴的我们。
“要是我的孩子也能早点回来就好了,嗯。虽然西马隆本国决定发动战争,,但我们卡罗利亚的居民其实是很讨厌战争的,嗯。随便那两个大国要怎么打,我们根本就不想卷进去,嗯……不过自治区毕竟也算是小西马隆的领土,一旦他们打算出兵,我们也无法违抗,嗯。唉~时光好象又回到了六十年前——”
难道六十多年前也曾经发生过大规模的战争吗?老妇人露出浅浅的笑容,仿佛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如果可以,真希望时光能回到几千年前,让伟大又慈悲的老国王一族回到这儿,就不用让西马隆那些走狗为所欲为了,嗯。”
“你说的老国王是……”
忽然间,钟塔发出巨大的声响。我们抬头往上望时,只见炮门正冒着烟。停迫在一旁的船只开始接二连三地发射大炮,整座港口顿时充满了爆炸声。
“什么?什么啊什么啊?开战了吗?已经开战了吗?”
“冷静点,涩谷!首先要关掉瓦斯的总开关!”
“那是地震时的紧急措施吧!”
这时候,原本工作中的捆工们依序渡过码头避难。大家脚步虽然都很快,但没有半个人露出慌张的神色。可能是平日常做避难训练的关系吧。
其中一名瘦弱的老人还精神奕奕地对我们挥手。
“喂——小兄弟,准备吃午餐了哟,嗯~”
“……原来是吃午餐的暗号啊?”
拜托你们也用“野玫瑰”或“夕阳之歌”当报时音乐嘛。
劳工们领过午餐券之后,便开始陆续排起队来。
而那个不断把人潮吸引进去的地方,与其说是餐厅,不如说是定食店。浅绿色的墙壁,摆放了好几张没有铺桌巾的桌子。跟窗棂同样是红色色调的椅子,则不断被人填满着。只要递出眼浮板差不多大小的托盘,老板娘他们就会爽快地舀菜给你。最后还有一大片面包,跟类似牛奶的白色饮料,真单调的一人份餐点。
“哎呀~两位小兄弟,你们长得好瘦弱哦!加送一瓶羊奶给你们好吗?”
“羊、羊奶?”
“没错,多喝羊奶包准明年长得又高又壮哟——”
虽然没人知道,但这可是我首度尝试。
橘红色头发垂至背后的老板娘,正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拿着勺子,嘴里喝着羊奶,还眨着一只眼如此说道。她的体态并不输给刚刚那位身穿迷你比基尼的老妇人,身材十分壮硕。肩宽跟身高都在一般男性之上。喉结还会随着她低沉的声音上下移动,不过仔细听的话,会发现她的语尾没有牵丝,完全是都市人的口音。而且她比在场任何人都还年轻,长得也相当美丽,想必一定是港口之花吧。不过她的妆在我看来是浓了一点,而且比起勺子我更希望她拿着球棒,如果是她,想达到三成的打击率及三十支的全垒打数一定不成问题。
“喂,你的同伴正在跟大叔聊天耶?”
“哇咧!”
我才稍微没注意,村田就跑去跟嘴上留着胡子的灰发爷爷聊了起来。他长了一脸沉稳的绅士样,但全身却只穿了一件红色丁字裤,而那代表男性象征的胸毛也是白色的,这下子也只好跟他一同并桌聊天了。
“村……鲁宾逊,你别乱跑啦!”
“你来得正好,我正在问他领事馆的地点呢。”
白胸毛先生抬头看着我。
“不过你们去了也没用哟,嗯。诺曼领主是不会见任何人的,嗯。”
“没有啦,我们不是要找他那种大人物,只要跟里面的职员交涉就行了。”
伤脑筋,村田到现在还认为这里是地球的某个角落。干脆让他以为这里是死后的世界算了,这样才会安分一点。白胸毛先生并不晓得我们是从异世界漂流过来的二人组,他一面喝着羊奶一面跟我们说话。虽然残留在他胡子上的白色液体让我很在意,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诺曼领主在小时候曾罹患严重的热病哟,嗯。后来是为了遮住痘疤才戴上银色的面具呢,嗯。”
“原、原来他是个铁面人啊……”
我记得曾看过那部电影。主角叫路易还是理查来着,真不晓得那个铁面具究竟有多重。难道夏天的时候不怕起汗疹吗?
“不过,他三年前搭马车的时候发生意外,从此就无法出门了,嗯。据说他也没有严重到站不起来啦,只是躲在宅邸里过着普通的生活哟!”
“可见诺曼领主是故意窝在家里不出门的嘛。”
在你洋洋得意不懂装懂地下结论以前,请先注意日本领事馆里不可能人叫“诺曼”这个名字好吗?
“我们也希望他能够早日恢复健康,嗯!并且祈祷他有一天能再出现在大家面前,嗯。毕竟他可是这世上少有的好人呢,嗯。虽然本国决定发动战争了,我们仍然期待诺曼领主可以设法避免让这国家的年轻人,以及我们的子孙上战场呢,唉。”
“喂,村田……”
由于他对这个世界的历史一知半解,使他的误解越来越深。因为我的脑海里的人名辞典里并没有登记辛德勒这号人物,因此想要跟他聊这类话题可能要花些时间。不过等一下,你以为发签证的会是杉浦千亩(注:意指杉浦千亩。杉浦千亩于一九四零年夏天,为了保护来自波兰避难的犹太人,免于遭受德国纳粹的逼害,而冒着生命危险并违抗日本外交部的命令,发给约六千名犹太人日本签证,自己却遭到撤职并改名换姓流落到西伯利亚。那些获救的犹太人一直感恩在心,并四处寻找杉原的下落,终于在战争结束后二十年找到这个救命恩人,杉浦千亩因此也被称为是“日本的辛德勒”)啊?
不过如果他也是人权倡导者的话,或者我们会得到什么帮助也说不定。只要我的头发、眼睛跟身分没被发现的话,或许有可能发通行证给我们呢。
“那个——白胸毛先生,有点事想请教一下。诺曼领主会种族歧视……”
“喂,大家听我说!不得了了啦!”
一名中年男子大喊大叫地跑了进来,他像海盗一样把头跟脸包了起来,但是脖子以下穿的却是航海的正式服装——水手服。终于看到非**的男人了。
“不得了啦,嗯。这是我麻吉听到的传闻哟,西马隆本国的人正朝这儿来呢,嗯。据说是使者之类的人哟,嗯。”
听到这个不好的消息,捆工们及店里的老板娘立刻紧张了起来。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对宗主国表示不满,说完还慌张地环顾四周。
“怎么办——真的要开战了吗?唉~”
“为什么我们这里的年轻人必须为那种家伙牺牲性命呢,嗯~”
“不晓得诺曼领主会被怎么处分,嗯。”
村田拼命扒完剩下的午餐,眯着近视眼的他看起来好严肃。
“看样子我们得加快脚步,否则被卷入战争麻烦可就大了哟。”
“嗯。”
其实事情并不如你所想像的那么单纯。无论我们如何加快脚步,都已经避不开这场风波了。
毕竟他们的假想敌国,正是我的国家。
刚才的老板娘无声无息地站在我们旁边,并往杯子时倒进代替饮料的液体。当她看着坐在旁边的我,并没有露出沉重的表情,反而眯着淡蓝的眼睛开怀大笑。
“这种时候就要喝羊奶,喝完之后不仅有助成长,还能治好急躁跟胆小的毛病哟!”
现在我需要的,或许正是像这样的维他命饮料呢!
众人不发一语地看守着横躺在自己面前的超级美形男。
他的脸颊像蜡一样地惨白,蔷薇色的嘴唇也失去了血色。缀着细长睫毛的眼睑,则覆盖着他充满忧愁的双眸。
他十指交叉摆放在胸前的模样,仿佛睡美人一般,虽然冯克莱依斯特卿云特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撇开他唯一重大的缺点,想必全世界再也找不到像他这样美丽到近乎完美的尸体了。
“很遗憾,他并没有死,如此一开我就无法他解剖,看看身体里的样子了。”
在场所有的人都因为她这句话而受到惊吓。不愧是真魔国三大恶梦,只要是任何关于恐吓人心的事,绝对是无人能出其右。
冯卡贝尼可夫卿艾妮西娜小姐手插着腰神气地说。
“如此一来就能够阻止毒素扩散吧。但毕竟这是他本人施法的假死状态,总是有点不太保险。如果跟我的技术及知识相比的话,这种程度的毒不过是实验前的阶段而已。”
除了一是实验,二是实验,三、四不明,五还是实验的疯狂魔术师————艾妮西娜,没有其他人有办法处理其他国家制造的毒液。云特躺在冰棺里,周遭还铺满着细雪。这是在为了保持鱼类鲜度的市场里常见的光景。
“怎么样,是不是充满艺术的美感?雪云特?”
“雪、雪云特……”
这下子可好了,如果陛下想要**,云特一定会一面哈着冰冷的气息,一面嚎啕大哭,就算是天涯海角他也会紧追不放吧。
“但是,有必要**吗?”
“单纯只是为了画面美感的问题。我觉得全身剥光光,会比穿着衣服沉睡还更有标本的感觉。正如你所看到的,我可是很注重一定的形式呢!”
“标本……”
“你在斤斤计较些什么啊?我还把你们男人最害羞的部位像这样……”
艾妮西娜指着堆了一堆雪的部分,听她的口气好像顶端还盖了无花果叶呢。
“特地把它遮起来了呢!古恩达你在做什么?”
冯波尔特鲁卿不知不觉竟然堆了一只雪兔,还伸手想把它摆在云特的胯下。这举动与其是基于友情,倒不如说是出于骑士的同情心。
穿着整齐服装的艾妮西娜,她那红似火的头发优雅地垂放在肩膀与背后。就连她平日那没有女人味的粗鲁步伐,今天也收敛许多。这都是因为她好不容易做完实验立刻埋头大睡,却在中途被人家硬挖起来,要她设法紧急处理那个假死男的关系。在经过整整一天不眠不休的作业好不容易才处理成现阶段的状况。
这中间她做的处置包括:综合解毒剂(无效)、洗胃(惨不忍睹)、驱虫(效果不明)。虽然不确定这一连串的处置是进行到哪一个步骤才停止的,不过从他胃里的残留物倒是得知了各种有趣的事实。
冯克莱依斯特卿昨天吃的晚餐是虾子料理,而且好像连**的尾巴都吃下肚了。想不到他在众人所不知的地方竟然这么懒惰。
总算是有些成果,至少知道他大概中了什么种类的毒,以及大致的解毒法。
艾妮西娜面露比平常还要严重的倦容,但是充满知性的水蓝色眼睛却闪着好奇与使命感的光芒。这时候的她美得让人惊艳,只可惜胆小的男性却无人敢接近。
“这恐怕是温克特之毒吧。”
“温克特之毒?”
一时之间脱口而出的古恩达尴尬地清了一下喉咙。不过面对艾妮西娜这个无所不知的青梅竹马,根本没必要做任何刻意的掩饰。
“事到如今我不会要求你改进自己才疏学浅的缺点,不过地位崇高的你好歹也读过《毒杀便览》吧。这么一来,无论自己在什么样的场合遭到暗杀,也可以避免因为中毒而慌张失措。”
“你连《毒杀便览》都看过了?”
“那当然!那里面详细记载着古今中外的毒物及症状,甚至连遭到杀害的人物及当时的状况都有记载哟!是一部非常有趣的读物呢。”
艾妮西娜开心地指着摆在桌上的紫色书籍。
“这可是我的睡前读物,只是每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
就一般人来说,看这种书只会吓得睡不着吧。
“温克特之毒是第二百五十七项……找到了。过去不仅是魔族,连人类的王公贵族都有在使用,最著名的就是哥德连的坏王妃及奇希里斯的海藻王。但基本上这算是不容易调制的药剂,因此从三百多年前大家就认为它应该不会收藏在发祥地以外的地方。”
“跟我国的冯温克特卿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
“不会吧?”
冯波尔特鲁卿那灰黯的蓝色眼睛,闪现了一道冷酷无比的光芒。
“你的意思是刺客是温克特家派去的吗?”
“不是的,你把人家的话仔细听进去好不好?我是说‘应该不会收藏在发祥地以外的地方’。流浪到这片土地的温克特家一直过着与谋杀无缘的日子。这个家族过去遭到国家与人民的背叛,所有土地跟财产都被夺走,但是他们仍然没有怨恨那些忘恩负义的人们。”
“……我们大家也都一样。”
“是啊!”
艾妮西娜单手轻轻拿着厚重的便览,然后坐在棺木的边缘。她微微晃动跷着的双脚,可能是有什么事让她烦心吧。
“所以我想找回从我们还没被称为魔族以前就具备的所有力量,能多找回一样是一样。”
她用力拔开黏在脸颊上的头发。
“还有早就被遗忘的智慧与技术……温克特的发祥地是现今的西马隆领地。换句话说,很有可能是那个国家策划此次的事件,这种假设还算合理吧。”
“你说的对,应该是没错。”
“至于治疗的工作就包在我身上吧。”
艾妮西娜不小心撞进青梅竹马的怀里,脚步踉跄的她微笑地说:
“古恩,记得安抚一下沃尔夫拉姆,否则他可能会单枪匹马地闯进西马隆领地。只要是跟陛下有关的事情,那孩子就会变得格外冲动。”
“你最好稍微休息一下……”
“眼前躺着绝佳的检体,你要我休息!你就是这样,难怪脑筋会越来越死板。我好不容易得到可以一饱我知性好奇心的机会,怎么能浪费在睡眠上,你别傻了!”
整个下午脑子什么也没想,只是一味地搬货。
我的脑子虽然没有因为季节及土地不同而热得发昏,不过像这样认真地劳动着,不禁让我产生自己正在棒球场上奔跑的错觉。
那不是我十六岁那年的暑假,而是我国三、仍是棒球队一员时的光景。当时,我没有因为殴打教练而退出球队,而是跟学弟们一起分享国中棒球最后一季的热情。后来我们在县大会的准决赛不幸落败,因为只能够代打而流下悔恨眼泪的我,甚至还拍拍二年级代表肩膀说:“明年看你们的了。”
但是那年夏天,到头来只是一场梦。
事实上我在暑假前就退出了棒球队,待在冷气房里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后来还跟普通学生一样参加联考,进入普通高中就读。看到棒球队练球还故意转身视而不见。其实内心是很舍不得的,所以把自己搞得很惨。
当时如果我没有那么冲动,现在的我应该就是高中棒球队的一员了。而且如果我从初春就一直留在学校练球练到天黑的话,应该就不会发生从公园漂流到这个世界的事情了吧?
如此一来,我也不必像现在这样面临失去伙伴的恐惧,也不会孤立无援的待在异乡而焦躁不安了。
“……涩谷。”
“啊?嗯,什么事?”
“工头在叫大家排队了,再不快点去拿就拿不到薪水了。”
这时我才发现周遭的气温正逐渐下降,照射在波浪上的夕阳正随波荡漾着。海面变成一片橘红色,天空也笼罩着薄薄的紫晕。
我们拿到应得的工资后,就冲到正准备关门的店家买衣服。因为考虑到夜晚气温会急遽下降,因此也买了上衣跟衬衫。
至于卸下制服的那些捆工,有些人拿着食材回家,有些人则走进中午那家食堂去。难道那里到了晚上就成了酒吧,就连老板娘也跟着摇身一变吗?
我跟村田背对着港口走在粗糙的石板路上。
道路两旁并列着褪色的黄色墙壁屋舍。每户大家的大门石阶上都坐着一只细瘦的狗跟小孩子。虽然每个孩子的头发及眼睛的颜色都略有差异,但看起来都很健康,这点让我松了口气。
“对不起,请问日本领事馆在哪里?”
村田不断询问这里的居民,但没有人回答他。正确来说,应该是这个国家并没有日本领事馆、这个世界也没有日本这个国家。我到现在都还在担心,想找适当的时机告诉他这个事实。
“听说是这里呢!”
对方可能是为了安慰他才会这么说的吧!我朋友开心地指着岔路。
“看来我不祥的预感成真了,看样子这里果然没有日本领事馆。不过这也难怪,这里毕竟是连地图上都没看过的小国,所以就算没有日侨也是天经地义的事。这种时候,管他是美国英国或德国领事馆都无所谓,总之先请求保护再说。”
“保护——?”
“干嘛一副失落的表情啊?”
“我说村田。”
“嗯——?”
“如果到了那里却完全无法沟通,而且问题也没有得到任何解决时,可不要太难过哟!”
国二国三都跟我同班的眼镜仔,愣愣地哼了一声。
“你在说什么啊?从头到尾难过的人都是你吧?就算人家不会亲切对待我们,最起码也会帮我们联络日本相关的单位吧!要对方拒绝的话,我们就自行联络嘛!如果他们连电话都不肯借,这铁定会演变成国际问题吧?”
“搞不好那里没有电话呢。”
是百分之百没有。
“那不然打电报也行,没电报的话就请他们帮我们寄信。在日本派人来接我们以前,我们只好先委屈一下在港口工作了。等暑假过完后,我们一定可以练就一身小有肌肉的模特儿体型,然后再出版什么漂流记的故事,到时候我们将一跃成为众人皆知的明星,以及时代的名人,并且独占十几二十岁女生的青睐。”
“独占?”
我一面笑一面往左拐进人家告诉我们的岔路,这时候已经看不到任何人家、店面、小狗或小孩了。天色渐渐变暗,傍晚的暖风也没有吹起。附近只有宽广的草原跟田地,没有任何障碍物。
缺了半边的月亮代替路灯,照亮这条还残留着车胎痕迹的单行道。
“啊,有人工照明在闪!”
“真的吗?”
远处有无数小小的灯光在摇晃。
刚开始我以为是从大楼的窗户发出来的,等越走越近之后才看出洋房的轮廓。它的大小介于宅邸与城堡之间,之所以看到无数的灯光在摇动,是因为除了窗户透出来的照明,还有举着火把的门房和警卫。
这对于远从现代日本漂流而来的我们来说,比百万美元的夜景还令我们感到安心。
“在遇难地发现洋房,基本上在很久以前都曾经发生过惨案。然后只要主角们在里面避难,惨案绝对会再次重现……不过,那是一般推理AVG最常见的剧情。事实上那种事根本就……”
村田用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口气说着,然后打算把手插进裤袋里。不过这时候才发现这件长裤并没有口袋,跟一般的裤子不一样。
“……少之又少。”
“村田,你‘恐怖惊魂夜’(注:超任电玩软体。日本原名为‘——夜’。后来也在PS等主机上发售重制版)玩太迷了啦!”
“你自己也多少有点同意吧?”
当我们来到围墙外,才发现宅邸比想像中的还要大。
从仿照家微的大门到玄关,全速快跑大概要花三十秒时间,换句话说就是超过一圈四百公尺跑道的距离。
当我们茫然地用双手抓信住右两侧设计不尽相同的铁栅栏时,神气的守卫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大喊:
“喂!”
“是。”
“你们找领主大人有什么事?”
“我们听说这里是领事馆。”
士兵似乎想从我这里听到答案,不过村田立刻以低姿态替我回答:
“其实我们是日本人,因为遇难才会漂流到这里。我们漂到一处叫基尔彼特的港口,为了返回祖国,必须借助领事的帮忙……”
“你说领事?那是什么?这里可是小西马隆领地卡罗利亚自治区的基尔彼特领主——诺曼-基尔彼特大人的家耶!”
“呃——我只知道他是个窝在家里足不出户的大人物。不过可以让我们进去里面解释给你们听吗?就算是找负责普通事务的职员帮我们处理也没关系。”
“诺曼领主谁也不见,更何况是你们这种低贱的百姓。”
火把映出来的脸颊,是还没长胡子的年轻皮肤。他的身高虽然比我们略高一些,不过跟白天那些与我们共事的肌肉老人相比,他的体格可差得多呢。
那些搬运重物的老人们所感叹的年轻人,原来是跑来这种地方服役啊!
“领主大人谁也不见,趁我还没轰你们走之前,快点回镇上去吧!”
“我——都——说——了,就算是基层的职员也无所谓啦!”
“村田!”
看来是告诉他真相的时候了。我拉着友人的手腕,逃也似的离开手持火把的门房。不过,该怎么开口才好呢?难道要用普通的直球做正面决战吗?
“之前一直没跟你说,其实这里是异世界!”
“……是啊,就像德弗亚克的《新世界》(注:波西米亚大作曲家德弗亚克访美时的杰作)。”
遇到这么高水准的冷笑话,实在不方便吐糟。
对于如此词穷的自己,我懊恼的不禁在草地上直跺脚。此时一直戴在身上蓝色石头不断地在胸前弹跳,就像是在安慰我似的。“
“喔?”
正在围墙内侧巡逻的警卫,将视线停留在我的魔石上。惨了!我一副‘你休想拿走’的模样,将它紧紧握在手中。这时比门房还大上几岁警卫对我们招手。
“你们两个,嗯。过来一下,嗯。”
当他用方言跟我们说话时,稍微缓和了我们的紧张感。他从铁栏杆中伸出手,不发一语地把石头放在掌心中。
“我不会偷的,借我看一下,嗯。你们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个?说啊?外缘的银雕很精致,嗯。非常酷似某个重要花纹,嗯。”
“这是……”
“这是他家的传家之宝哟!”
村男突然开始瞎掰起来。
“这是他历代祖先遗留下来的传家之宝,而且都只传给长子。”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东西应试是在我哥手上才对吧。更何况这只是类似护身符的东西,它原来的主人是肯拉德的前女友——冯温克特卿苏珊娜-茱莉亚这位众人爱戴的女性……
“这么说,你是温克特家的后裔?天哪!”
想不到会在异国听到茱莉亚的姓氏。只是说无论是后裔还是家族的当家,我跟他们也只有点头之交而已。况且那个所谓茱莉亚的哥哥,老是低着头,我根本就不会清楚看过他的长相。不过当时我的身份是站在台上的新任魔王陛下,大部分的贵族都对我屈膝低头表示敬意,也难怪会看不清他们的长相。
这时警卫脸色大变地把门打开,把我跟村田带了进去。
“天哪~您竟然是温克特家的后裔,嗯。请、请务必原谅小的刚才对您的无礼,唔……请!”
可能是觉得自己走在我的前面太过失礼,因此警卫弯着腰退后一步。他不经意地用右手指示前进的方向,动作就跟旅馆的女服务生没啥两样。
“涩谷,你是打哪儿弄来这么有价值的东西?回去之后一定要送到《开运鉴定团》鉴定一下!这下子就能亲眼看到绅助了哟!(注:绅助为《开运鉴定团》的主持人岛田绅助)”
村田一面轻声笑着,一面轻轻地抖动肩膀。难道他真那么想见岛田绅助?
“我先跟你声明哦,村田。对方并不是领事,而是领主大人,所以他无法帮助我们回国。”
“这种事情不用说我也知道。不过你说温……什么来着?温山家吗?你不觉得听起来很像什么名门世家吗?既然人家都当真了,你就继续冒充那个后代吧,搞不好他们会砸下重金,好好招待我们呢。”
日本人似乎没有想到或者会遭到截然不同的待遇这种事呢。
小西马隆领地卡罗利亚自治区的基尔彼特领主——诺曼-基尔彼特大人带着中年管家显身了。
这位初次见面的人类领主,给人的印象实在是太具冲击性了。若硬要说那印象有躲强,就是几乎会让人把他娇小、瘦弱,还绑着辫子的外表瞬间遗忘的程度。
他并不是什么铁面人。
“诺曼……原来是覆面人啊!”
他的整个头部的确覆盖着闪闪发亮的银色物体。而且那柔软的材质与绑在后脑勺的皮绳,与其说是铁面人,不如说是覆面人。
“初、初次见面您好,诺曼领主大人。”
我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想跟他握手,但发出的声音却以为太过讶异而变调了。他纤细、冰冷的声音非常滑嫩,一碰就知道他并不常做粗活。反倒我的手则长满了硬茧跟水泡,这样紧握人家的手还真不好意思呢。
由于对方的外表过于特殊,让我对他有一种竞争对手的感觉。正方形的桌子并不会让我感到奇怪,但是他为什么要安排我坐在角落呢?难不成想区分谁位于红色角落,而谁又位于蓝色角落(注:摔跤或拳击擂台上双方选手的出场及休息位置)吗?
从胡子下方发出的声音的中年管家,站在领主的后面说道:
“或许您已经对面具的事有所耳闻了,我家主人从幼年时期就以这个模样生活。而且三年前一场不幸的意外,还让他失去了声音……所以今天这场会议,请容我在此代理发言。”
“我是无所……”
“哎呀,那真巧!”
话都还没说完就突然被打断的我,讶异地看着隔壁那位改变形象先生。这个假金发、假蓝眼珠的日本人,兴奋地大放厥词:
“其实我们克鲁梭上校也在浴室伤到喉咙跟眼睛耶!这都要怪他不严守‘哎呀呀,打扫浴室可是得豁出性命的,药剂混在一块会有危险!’的条例啦!”
我是上校?真是一派胡言!
“喔~没想到你这么年轻,竟然是个上校啊……”
“是的,他可是职业级的超级精英份子喔。不过别看他那么年轻,顶上却是无毛呢,都要怪他男性荷尔蒙不够旺盛的关系!”
什么精英份子啊?更是一派胡言!
“因此,今天他彩绘做出想银行抢匪的打扮,在室内戴着帽子跟墨镜,还真是失礼。只是说大家不觉得覆面人领主跟我们上校的打扮挺配的吗?”
一派胡……配什么配啊,村田……
在等待领主出现跟我们见面之前,我们决定隐瞒真实身份。毕竟跟诺曼-基尔彼特见面,可是潜藏了许多问题。
一、为了不暴露我的黑眼黑发,死也不拿下帽子跟墨镜。
二、别说是魔王了,连自己是魔族这件事也不能曝光。
三、必须趁对方还没发怒以前,想出如何婉转解释自己不是温克特后裔这件事。活着继续瞒骗下去以便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也不失一个好方法呢?
话说回来,身为魔族一员的温克特家为什么会在这个国家倍受尊敬呢?如果在其他国家,光是被看到黑发就可能沦落到被丢石头的下场。
只是村田完全无视我的苦心,在等待覆面人进场的那段时间,还悠哉地说要进行什么“X计划”。
“我猜那个姓温克特的在很久以前曾拯救街市免于受到传染病的危害,还帮忙挖隧道之类的吧!甚至曾经思考过‘不能这样下去’之类的。旁白就找田口智明(注:著名演员之一)来做,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啊,直到现在你还在用假名称呼不是吗?我不会问你无法报上真名的理由,也会陪你一起用鲁宾逊这个名字。反正事到如今已经骑虎难下了。”
“你用自己的名字没关系啦!”
“干嘛这么见外,我们可是麻吉耶!看在我们友谊的份上,一切薄在我村田身上吧。既然要伪装的话,就干脆捏造一个跟实际情形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身份吧。况且一个爱好棒球的高中生,根本就跟什么名门的后裔不搭轧嘛。你觉得医生怎么样?有办法伪装成青年医生吗?应该是不可能啦。那不然阴晴不定的厨师……”
“拜、拜托你饶了我吧!村田。你不觉得只有你自己乐在其中吗?话说回来,你的个性什么时候变这么乐观啊?”
村田一面把我流海往后拨一面开心地微笑着说道:
“嗯——漂流似乎会把一个人的思想变大胆哟!”
他根本就不了解我的想法。
当我们进项这段对话的时候,用餐室的温度越降越低,因此暖炉已经点了起来。这里属于日夜温差很大的地区,想必房间一定凉爽又舒适。地板虽然铺有大理石花纹的冰冷石头,但墙壁上则缀着使用大量金银的豪华布匹。有如碗底一般圆弧形的天花板上,还画有嬉戏的天使呢。
这不禁让人有“这俨然就是贵族的住处嘛!”的感觉。虽然就规模来说无法与之匹敌,但若是说到装潢,这里应该用了比血盟城更多的黄金。
在主角,也就这里的主人显身以前,类似侍女的女孩们不断招呼我们。不仅送上茶水及点心,在穿着可爱制服送上湿毛巾的时候,还害我们误以为自己是在员工教育完善的家庭餐厅里呢!
我们两个全都看呆了。
“真可爱——这些侍女好可爱哦~”
“是啊!光是看着她们绑在背后腰际的围裙蝴蝶结就让人受不了,跟我们的**围裙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画面好养眼啊~不晓得能不能让我带一名侍女回家呢?”
友人拿起湿毛巾一面擦脖子一面说。
“……村田,你是欧吉桑啊?”
这当然都是在诺曼-基尔彼特登场以前发生的事,否则我们一定会被带着经纪人进场的银色覆面人一拳击倒在地的。
虽说马上就要用餐了,不过根据我的旅途良伴“数位指示式G-SHOCK”上所显示,若是以二十四小时制来算的话,现在已经是九点了,在这种时间才开始要吃晚餐,表示你认为看夜间比赛比用餐更重要。这点倒是跟我挺合得来呢!
这时前菜与开胃酒送上来了。倒在高脚杯里的当然是年满二十岁的成年人才能喝的饮料。这位姐姐,水、麻烦倒一杯水过来。摆放在漂亮盘子上的金色图案,是杯切得薄薄的星形物体。
大概是杨桃对吧?是杨桃没错吧?
用前端开叉的汤匙戳弄的村田,感动地喃喃说道:
“是海星耶~”
“……这可是山珍海味呢!”
含泪欲泣的声音。
“请饶恕我冒昧打扰……”
在结束了一长串自我介绍的社交辞令之后,自称是贝克的中年管家如此开口说道。我觉得“小胡子”比贝克这个名字还适合他,而且他让我联想到鄂须海豹。
“克鲁梭大人与温克特家有什么……”
“喔~其实上校他去世的母亲大人有温克特家的血统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