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没有,不然我怎么可能独自跑来参加朋友的校庆。
意外的发展害得我的思考能力突然停止,血液也一下子集中到头部。
这时候村田健端着装有神秘物体的盘子擅自加入我们的谈话。
“有关这件事呢,这位太太,涩谷他啊,在两个月前刚失恋哟——”
“你别胡说啦!”
桥本麻美的语气变得开朗起来,白皙的双手还轻握在一起。
“太好了!我也刚好没男友。我说涩谷,你就去办一只预付卡的手机好吗?反正我会陪你去选的。对了涩谷,你平常有上网吗?如果有伊媚儿信箱的话……”
“基、基本上我上网都是浏览跟棒球有关的网站,所以都是用老爸或哥哥的帐号。”
“你过着好淡泊的生活哦。”
就不逛成人网站这点来说,我的网路生活算是非常健康。桥本一面玩着手机吊饰,一面把手机的摄像机镜头对着我。
“上网很有趣哟。还能拓展交友关系。就算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子,也能认识许多可以跟你聊天的朋友哦。像我还跟美国的学生用伊媚儿联络呢,她叫艾比,艾比盖儿·葛雷普斯。”
“用英文吗?好强哦——”
她举起一只手挥着说:“才没有呢。”一边看着手机的液晶荧幕确认时间。
“她还说下次要来日本玩呢……啊,糟糕,已经三点了!”
“三点?”
是准备要吃下午茶了吗?如果是的话,眼前正好有热腾腾的“森林里的熊亲手做的神秘物体”呢。
“选美大赛已经开始了哟,选美啦!我得赶快去礼堂才行。咦,涩谷你不是为了这个来的吗?真不可思议,这次的参赛者条件都不很错喔!”
我再郑重地重申一遍,村田念的是男校。
纯男生的选美大赛可是男校特有的校庆活动之一。但是我早就遇过一群美到不像话的男性了,譬如说超级美形男啦,或者任性的美少年等等。所以对我来说那种选美根本是小CASE。
“我不看,我待会儿还有事呢。”
“是吗?那五点的时候再约吧,到时候再一起回家哦。”
桥本转身背对含糊其词的我,然后小跑步离开教室。她还在门口处回头,在脸的旁边轻轻挥手,并说着“待会儿见”的唇语。而正坐在椅子上往后仰的我几乎直接往后倒去。
“先生——请结帐!”
擅自拿起客人盘子的村田,拿着点餐单在我面前晃动着,但现在的我根本没心情管那个。因为我可能即将面临人生中初次进入恋爱季节的体验,而且对方是异性,还是同年龄层的女生哦。
“你你你你你觉得呢,村田!?”
逼问友人的我激动得几乎把围裙的绑绳扯断。
“究竟是什么契机打开了这扇桃色的大门呢?是上帝吗?是上帝一时兴起?不,以我的立场应该不能求神吧。”
村田在我对面坐下来。
“冷静点,涩谷。搞什么嘛,我还以为你很冷静呢,原来是拼命假装镇静啊?其实也没必要那么慌张啦,就答应跟她交往啊。反正最近你也为了许多事情苦恼不已,这或许能让你转换一下心情哟!”
“可是为了转换心情而把女生拖下水不好吧!?”
“什么叫拖下水?这可是对方自动送上门的耶。”
友人冷静的分析让我在一瞬间豁然开朗。
“话虽如此….-啊,可是我现在才发现她并没有向我告白说‘我喜欢你’啊。啊啊——怎么办?又不确定桥本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应该没有人会闲闲没事找讨厌的人交往吧?”
我的脑子突然浮现出两小时的肥皂剧内容。专门看这种节目的家庭主妇,请偷偷地告诉我真相吧。
“有、有可能是看上我的财产……”
“原来如此,她是看上你的棒球收藏品了。对啦、对啦,她会对你那些老是出现中央联盟、令人赌烂的棒球卡,或是穿到破旧的钉鞋说:‘好想要、好想要,人家好想要哦。’”
干嘛用那种消遣人的语气啊!
“不过我说涩谷”
友人不知在什么时候端来咖啡壶,往我没喝完的牛乳中倒了下去,然后喝了一口现成的温热欧蕾咖啡。
“有时候用力的玩闹,暂时抛开忧愁是不错的方法哦。既然你现在心情很乱,跟桥本交往也是一种缓解的方法。虽然你本来就属于爱钻牛角尖的类型,但你不觉得自己这阵子沮丧到很不寻常吗甲?”
“那是因为职棒结束了……”
“不是那个原因吧?”
他的眼镜似乎闪着光芒。
“从第二学期开始,你在这里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就连平常最热衷的棒球也提不起劲练习。有时候还露出无奈的眼神凝视像是水池或喷水池之类的奇怪场所。拜托你也替跟你走在一起的人着想,我们随时都要担心走在身边的朋友是否会跳进车站前的喷水池耶。我还听说你最近常跑澡堂是不是?而且听你老妈说,你好像还曾经把一只脚伸进家里的马桶里。”
那是因为……我不想把头伸进去嘛。
村田把玻璃杯里的饮料喝完之后,随即在点餐单多记上咖啡一杯。等一下,连那个也要我付啊?
“喂,为什么我要连你的份也……”
“我能体会你担心那边的心情,但是如果你无法好好调适的话,对身心都是有害的。你本来就是在地球长大,至少当你在这里的时候要尽量过着平稳快乐的生活嘛。如果没有好好养精蓄锐的话,你接下来不管想做什么事都会很困难哟。就像是超人的普莱克顿星球(注:PIank—ton浮游生物。超人诞生于‘克利顿星球(Kryptoll),一样。咦?还是艾力克莱普顿(注:EriIapton,吉他之神)星球?我也是为了让你转换心情,看能不能多少解解闷。才叫你来参观我们学校的校庆啊。”
村田用有别于他一贯作风的正经语气,滔滔不绝讲个不停。
“反正你今天是来找可能的‘出发地点’吧?”
果然任何事情都瞒不过传说中的大贤者大人的眼睛。
我张开五根手指,两手猛搓桌巾,还扭着手掌下**的棉织品说:
“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你说的一点也没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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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不是来参观校庆,也不是冲着男生选美大赛而来,因为我已经对美形男不抱持任何梦想了。我真的是来找‘出发地点’的。我想说既然是你就读的学校,或许比较容易有什么关联,而且……”
稍微低着头的我,抬头向上看着他,突然跟他那张正经八百的陌生表情就这么对上了。我从正面死盯着村田的眼睛,真是让人感动的黑色。透过镜子大概看不清楚,不过我应该也有着一样的眼睛吧。
“而且这里的游泳池或许是最后的碉堡也说不定。”
“最后的碉堡?”
村田像小学的保健室老师那样看着我,并未露出一丝困惑或惊讶的表情,然后他闭上眼睛,慢慢地把头往后仰,做出仰天的动作。
“所谓的碉堡不就是用来防守的建筑物吗?啊……真是的,反正你就是会往那方面想……算了,跟我来。这个时间大部分的学生都聚集在礼堂,现在游泳池那里应该没人。”
“你愿意带我去!?谢谢,你果然是能够跟我分享内心想法的好友呢。”
“不过!”
友人“啪”地轻打我的脸颊之后便用力站起来。你知道吗?那在真魔国可是求婚仪式耶。
“别忘了涩谷,你刚刚说过那是‘最后的碉堡’。既然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那就把这次当做是最后一次的机会?就算近期之内你非回真魔国不可,但是如果连我们学校的游泳池也行不通,你就得死心暂时休息,知道吗?”
“知道。”
反正我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可以通了,如果这儿也不行的话,就THEEND了。
正如村田所说的,晚秋的游泳池边并没有人迹。学生跟来宾应该都集中在礼堂看那场选美大赛吧。放眼望去连校园也没有人影。
我们穿过敞开的出入口,步上干燥的水泥阶梯。棕色枯萎的银杏叶散落在龟裂的磁砖上。
“我觉得应该不是地点的问题。”
“那不然是什么问题?快告诉我,好歹你也是大贤者啊。”
村田轻轻耸着肩说:
“反正试试看吧,如果那么做能让你死心的话。”
“我会试的,不用你说我也会试!太好了,真是奇迹!里面的水还很干净呢,不愧是私立学校,你们学校还真大方。咦?村田,那里好像有贴什么标语耶!”
在满满是水的游泳池四周围墙上,贴了将近十张的纸,而且是浅蓝色的毛笔字。
“水、游泳、男人、真辛苦……这是新春试笔(注:日本人有在过年时写毛笔字的习俗)写的吗?啊,这边的是英文。WATER·O·BOYS……这啥东东啊?水零男孩?”
“看起来好像是海报,啊!”
该校的学生村田健,好像发现了什么头绪。
忽然间巨大的声响引起警笛声大作,扬声器中传出运动进行曲,而且因为音量开太大的关系,声音还破音了。
“这是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地震、打雷、胡子老头!?”
“原来涩谷害怕胡子啊”
脱下袜子的我们呆站在原地,只见选手们配合着音乐入场了。他们分别是挺直背脊并裸露上半身的三口组外加一名身穿运动服的教练。三名队员的体魄格外讲究均衡,分别是瘦皮猴、壮汉、中等身材。跟平常看到的选手惟一不同之处是…··他们全都是老人。
“哇……”
“惨了,没想到这个时段会遇到‘那个’。”
他们斜眼看着说不出话的我跟咋舌的村田,然后在对岸整队。当穿着运动服的教练一吹哨,三个人便开始扭动年迈的**,做出类似“7”的姿势。
“我们是活泼开朗的WATEROLDBOYS!”
“校长!”
“训导主任!。
“副校长!”
他们应该不算是三个臭皮匠。所以那个0并不是零,而是英文的O啊。他们穿着红色泳帽加上泳赛用的红色泳裤。等一下,我才在想说那紧到陷进肉里面的泳裤看起来有点猥亵,后来才发现它既不是三角泳裤也不是丁字裤,而是古董级的绑带型丁字裤!?
脚底感受到冰冷水泥地的我悄悄对村田说:
“话说回来,怎么会在这时候组成了字裤水男孩?那股热潮不是早过了吗?”
“因为我们学校的理事长好像是从男子水上芭蕾发源校毕业的。可是像我们这种升学学校的游泳社又招不到社员,所以每年都用这种方式招募有志之士。”
“哎呀——两位客倌,今天玩得开心吗?”
语调怎么这么平啊?竟然对于在场的我们两人,而且是意外成为倒楣观摩者的我们说出这么没精神又没有抑扬顿挫的话。
一进入节目程序,乐曲就变成轻快的节奏,校长、训导主任及副校长随即跳进水里。天气如此寒冷,居然连个暖身运动都没做。运动服教练则是配合悲伤的哨音,抬起青筋暴露的脚,还挺着凸起的肚子。无论是移动的红色泳帽或红色绑带型丁字裤,节奏都很紊乱。
“怎么会这样,村田?泪水竟然模糊了我的视线耶。”
“我也是。我想到了,那简直就是大神家一族(注:日本推理名家横沟正史的作品,内容描述三个同父异母的姐妹为了争夺财产而翻脸的故事,曾改拍成电影)呢。”
就在三人做出不知道第几次的同步动作,并一起潜入水里的时候,位于两旁的瘦皮猴跟壮汉已经把头伸出水面,但是在五十公尺泳池中央的中等身材男子晚了十拍之后还是没有浮上来。
“喂,训导主任!副校长好像没浮上来耶!?”
“校长你说什么!?副校长他怀迷油无上来?”
好怪的一句话,听起来像是假牙也随着拟声语一起发射出去似的。
“副校长!”
“互吓傻(副校长)!”
“噗啵哔!”
最后的一句是哨音声。校长跟训导主任拼命滑动四肢,设法接近沉在水里的同事。但可能是年龄大大的关系,一直游不到他身边,反倒是惊慌失措地说抽筋了、吃了不少水来着。至于在泳池畔穿着运动服的教练,则嘟着哨子脸色苍白地蹲了下来。
“不太妙耶,村田,好像出事了!这也难怪,他们连暖身运动都没做就下水了!”
我脱掉制服上衣,在跳水台的边角一蹬。毕竟对方是弱不禁风的老人。要是不快点救上来可是会有生命危险的。结果我不仅没注意水温是否冰冷,连暖身运动也忘了做。
当我屏住呼吸潜入淡蓝色的世界时,立刻看到接近水底处拼命挣扎的中等身材男子。他嘴巴不断冒出大水泡,可见还有救。在划了两次水之后我就构到了副校长。话说回来,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游泳啊甲
我好不容易用手圈住那挣扎不已的身体,再把手摆在他腋下用力将他往上抬。通过水面的时候产生些许抗力,副校长则用力地探出水面。
“喔喔喔喔喔!推举成功了”
这、这不是推举动作啦!
费了一番工夫好不容易才走近的队友从两侧架住副校长的肩膀,正当我要吐嘈说:“这里脚踩得到底啊!?”也准备使力站起来的时候……
“嘎噗!”
脚下的游泳池居然像个无底洞,淡蓝色的粗糙底部消失了,而且正下方就像个吸水孔似的,使劲把我的身体往下拉。我用力张开想站稳的脚踝,却被又强又冷的力量拉住。
陷入恐慌的我在一瞬间被水吞噬,但是我立刻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搞不好……不,不需要做任何假设,应该是我的机会终于来了吧?赌上最后仅存的一个可能性,我终于得到想要的结果了。
沉入充满漂白水味道的水里时,我看到村田似乎在大叫什么。对喔,他刚刚还叮咛我要好好休息的。不过这是没办法的事,另一头正在呼唤我,而我也急着尽快回到那里去。
我答应你,我一定会休息的,等下次回来我一定会休息。安啦,我对自己的体力很有自信。而且就精神层面来.说,与其愁眉苦脸地烦恼,那我宁可碰碰运气,就算碰个粉身碎骨也好。而且也不一定真的会粉身碎骨啊。
带着想要做出胜利手势的心情,我被吸进充满白色与蓝色的世界里。再来就是我期待许久的星际之旅。我一定会回到他们身边的。<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