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一年之前,柳茵如就已经通过十一娘“考核”,以柳氏女儿的身份嫁予了一位虽然出身不显,但进士及第的儿郎,然而出嫁不久,茵如便听闻陈母病重,坚持去侍疾,茵如婆母也是多受贫苦,又为通情达理之人,并未反对,然而因为茵如夫婿不愿留在京都守缺,一心投边关节度麾下做些实事,在茵如父亲柳信宜的帮助下,也达成所愿,女婿见茵如不能照顾生母,倒也没有怨愤不满,带着生母一同远赴关任。
可惜今年正月,陈母还是病重不治,茵如帮着陈三良父子料理了丧事,这时才回娘家。
十一娘在二门处一下车,便见一身素淡衣裙的柳茵如迎了上前,腰身比年前更加清瘦了些,但多年劳作大别于幼年的娇生惯养,因而并没有世家女子那盈盈弱弱的风格,瞧着那精神状态倒颇爽健,也是利利落落地还了一个见礼,她便笑着解释:“大母与婶母正在说话,我便想着趁这空闲,与十一妹说些私话。”
待得到了十一娘的闺房,见青奴与碧奴退了出去,柳茵如竟然又是引身一礼,十一娘连忙将她扶阻:“茵姐姐快别如此,长幼有序,妹妹哪里担得?”
“此礼已经晚了四年。”茵如垂眸,轻声说道:“当年之事,早该向十一妹致歉。”
“过去之事再提无益。”十一娘说了一句。
她对柳茵如始终没法真心亲近,当然也说不上还有怨愤,然而柳茵如先是应承下太夫人与柳信宜都属意那门婚事,并不挑剔夫家虽则有个世望之族的虚名实则家境贫寒,后来当陈母患疾,为那四年养育庇顾情份,竟不顾新婚自请侍疾,这多少还是让十一娘对之改观,起码茵如是当真有了悔改心,不再一昧只顾虚荣私利,凉薄阴狠。
“三日之后,我便要启行往胜州,至此一别,也未知再见何时,十一妹不计前嫌,亏得你在大母面前为我美言,我也才终于能再被家族承认,临行前不亲自与十一妹致谢致歉,不能心安。”见十一娘坚持不受拜礼,茵如倒也没有勉强,只将早前令侍婢送来那套襦裙交予:“这是闲睱时我亲手裁制绣成,十一妹莫要嫌弃针凿粗陋。”
十一娘受了礼,赞了几句堂姐心灵手巧,倒真心关切了几句:“胜州路途遥远,又为藩镇远疆之地,姐姐这一去,难免会受些清苦了。”
“夫郎与阿家皆在胜州,我自当跟去侍奉,大母特意交待了族中兄长送我前往,不会有什么险难。”茵如浑不在意,看上去是真不介意边关艰苦。
“好在姐夫进士及第,至多守选三年,待授了正职,就算不能回长安,应当也是安宁州县。”
十一娘若有所思说道:“其实姐夫根本无需远投藩节,他又不是明经中试得守选七年。”
十一娘知道茵如夫君郑敏,本是因为行卷所献策论而获柳信宜赏识,不惜提携了一把,故而才能高中,后来又成了京兆显望之婿,其实守选也许根本不需三年,然而郑敏却自请投往藩节帐下磨练,声称诗赋经史学得好,不代表就能当好官员,与其将三年光阴浪费在攀交权贵自荐上,还不如往地方实践,他甚至不愿打着体验民情政令的旗号游山玩水,而是选择了多少士子明知是条捷径却畏苦而放弃的远投藩节,更让人讷罕的是郑母,眼看着儿媳因为“义母”侍疾不能侍奉儿子,自己虽上了年纪,也不惧边关苦寒动乱,坚持随儿子同往。
这时十一娘有意“埋怨”郑姐夫,其实还是想试探茵如心里是否真不介意。
“夫君有鸿鹄之志,才不愿安于享乐一心只靠阿父提携,能得此良人为夫,确是我之幸运。”茵如这话说得毫不犹豫,却又微笑加上一句:“十一妹放心,我虽然曾经做过糊涂事,却早已明白了大母一番苦心,是真知错后改。”
说完这话,茵如瞧见碧奴挑帘入内,便知应是太夫人要见十一娘,于是知情识趣地告辞,十一娘去见太夫人,当然要将宫内遭遇细细诉诸,听得那春莺、灵药的蹊跷行径,太夫人笑着询问道:“伊伊有什么推测?”<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