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深夜还往绣坊,便是想要验证这一想法是否可行。”十一娘说道。
绣娘皆为女子,便连诸多衣工其实也是妇人,大周风俗固然开化,还不至于提倡妇女外出务工,这些绣工,若不是因为生计无着,也都会安于后宅,想要比当须眉男儿的女子毕竟是少数,不占主流,对于女子而言,更多的是期望相夫教子,而不存“扬名立万”的野心。
十一娘其实不是想去巡看绣娘们的劳作进展,她是想要了解这一群挣扎于社会底层的平民,心里真正的愿望。
自古以来,有士农工商的阶级划分,农人仅次士族,当然不会有人甘愿沦于工、商,可是在大环境也即无田可授的限制下,真正的农人其实已然不堪劳苦,十一娘是想了解,如果能得衣食无忧,百姓们是否能够心满意足。
说穿了,便是是否心甘情愿放弃“农”这一层阶级的优越感,甘为工匠。
虽然数十绣娘远不足以代表整个阶层,可是闲来无事,侧面了解一下也有益无害。
贺烨倒也被十一娘的话引发深思:“自古以来,盛世虽然足够让多数农人安居乐业,可盛世之治并不多见,农人百姓其实更多时候,都是饱受劳苦之患,赋税过重,又兼灾疫频生,万一再遇昏君侫臣,饿骨遍野之实倒是更多。”
“诸豪阔侵占百姓土地,原非大周一朝而矣。”十一娘也甚是烦恼,竟连她自己都没察觉,什么时候已经超脱了家仇的限制,开始忧虑起社稷苍生来。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走完了叵长一段路程,叩开好几门禁,终于是到了西外苑这处临时设置的绣坊,十一娘方才回过神来:“殿下不便与我一同与绣工交心吧?”
话音才落,便听一声:“殿下、王妃。”
却是陆离竟然也在不远,这时礼见。
陆离即便住在晋王府,当然也不会住进殿下的内宅,那就彻底难免瓜田李下之嫌了,故而他也是住在西外苑,与临时设置的绣坊倒是颇为接近,但时下已是三更,十一娘完全没有想到会与陆离“邂逅”。
“六哥怎么仍未安歇?”自然而然问道。
贺湛递来那封密信内容,十一娘还不及知会陆离。
“傍晚时得京中长辈书信,心甚不安,故不能入睡,闲逛至此。”陆离也没想到都这时辰了,竟然与晋王夫妇路遇。
两方再一交流,才知原来各自都听闻了太后主张广设官窑之事。
薛谦自从贬黜,如今尚在岭南,陆离祖父薛子瞻依然称病,其父薛诩虽然在职,但依然不得太后党信任,属于边缘人士,做为京兆十望,虽然薛氏族人不乏入仕任官者,但仍推陆离实权最重,只是京兆薛虽然没有得到太后真正重用,根底还是具备,门生嫡亲甚广,倒有那么一些“漏网之鱼”混入“敌营”,因而陆离即便不及得知贺湛告书,却也了解到徐修能上谏这一恶政,可巧也在今日。
他也是忧心忡忡,虽然没想到巡看绣坊,但因辗转难眠,散步时恰巧经过此处。
故而陆离便作推断:“王妃是否打算掌控太原府官窑?”
如此心有灵犀,再度引起了晋王殿下饱含深意的目光,在王妃与陆离两人之巡睃。<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