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眼下,毕竟连孟飞笛等等都并不知道晋王府的全盘计划,十一娘当然也不可能向孟九嫂等女眷交底,直言痛斥广设官窑这一弊政,揭穿韦太后的真实面目。
她只能仿佛敷衍般地询问:“孟九嫂有何高见?”
“妾身以为,王妃应当上谏太后,广设官窑实为弊政,若不立即禁止,恐怕便会引发民乱。”
果然会有这样的建议,十一娘连连摇头:“可是广设官窑的确能够极大缓解赋收不足,我若将此政令批为弊谬,却不能提出其他有效办法,太后必然不会采纳,又那些赞成推崇设窑令之官员,务必也会批责我居心叵测危言耸听,我受几句责备倒不要紧,倘若甚至因为此事被政敌抓住把柄,蜂起弹劾,恐怕便会影响太原局势。”
孟九嫂虽说只是妇人,论理并不熟谙官场套路,只是因为过去也常听丈夫论及时政等等,倒是要比普通妇人见多识广,也可以理解王妃这话里的内涵——设窑令毕竟是太后以天子名义颁发,目的便是为了解决财政之困,晋王妃除非有更好的见解,否则只批驳而无建树,极有可能被毛维之流栽上顶陷构的罪名,要太后真被这些奸服,将晋王妃调回长安,纵然还有薛少尹在晋阳,却没了晋王府在背后支持,根本便不可能与毛维对抗,别看新法已然颁布,只要太原府重新落在毛维手中,如今有利民生的局面只怕立即便被颠覆,王妃所作诸多努力尽皆付诸东流。
但她仍不放弃:“王妃难道就没想过,将新税法推行至全国,才是根本解决赋收不足,国库虚空办法?”
“莫说全面推行新法,仅就太原一地,起初不也引起豪贵抵触?孟九嫂应当明白,新法之所以能得太原世族及少数豪族支持,进一步如今时局面,得获所有豪贵接受,根本原因究竟是什么。”十一娘微微点醒。
袁氏这才冷静下来,细细分析:其余不提,便说夫家诸位亲长,乍一听闻太原将行新法,要比从前交纳更多赋税,虽然没有立即心生怨怼,决意抵制,然而也并不似如今般心悦诚服,而是抱定暂且观望的主意,直到后来,逐步明白朝廷推行新法已是势在必行,毛维明显不是晋王妃的对手,终于才择晋王妃示诚。
太原孟固然不会为了钱财之利抗逆政令,但若是晋王妃不能压制毛维,孟氏一族必定便会一直观望下去,那是因为纵然向晋王妃投诚,不仅得不到丝毫好处,甚至还会彻底得罪毛维,凭白无故多了个敌患。
之所以从观望迟疑到此时鼎力相助,其实也是因为损失钱财事小,投诚晋王妃能够获得更大的政治利益。
想到这里,袁氏也就恍然大悟了。
既然连太原世族都不是真正为了君国与百姓考虑,而是因为自身利益才遵从新政,那么又怎么要求天下豪贵都大公无私,心甘情愿承担重赋,以分减贫苦百姓的负担?
太原府虽然能够顺利推行新政,可这对于全面实行变法,过程经验,其实并不能够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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