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对昆仑神之子奇桑并没有突厥族民应有的尊敬,所以他无法对突厥汗王的野心壮志产生认同感。/p>
可命运却逼得他必须妥协,不得不身披革甲守卫城门。/p>
这日,已经是丹凤门事件过去半月之后,随着诸多吐蕃部将的头颅断于铡刀之下,随着宇文盛重新制定的城防法令贯彻施行,当然一时之间还没有生诸多避难往洛阳的士官响应汗王礼贤下士的“利好情势”,不过河南尹已经如约解禁漕渠,放商船通行,春明门外,渐渐有了商贾交验过所,行人与车马络绎不绝,从这一点看来,仿佛往日的秩序已然恢复,这座中原大地上最为繁荣的城池,并没有因为易主而生任何制变。/p>
江抒仲正是守卫春明门的队副,他身着革甲腰佩长刀,正瞅着一个卫士用突厥语盘问一家商贾。/p>
“尔等是周人?”/p>
那商贾竟然也能说突厥语,与卫士交谈流利:“小人确乃周国商户,一度往返西州与洛阳之间,与粟特商家啜密滑合作,这封荐书,便乃嗓密滑所写。”/p>
江抒仲一听“啜密滑”三字,顿时留了心,因为他的母亲正是出身自粟特,与啜密滑家族密切相关,别说他这留心一打量,的确觉得这商贾很有几分面善——他之所以被托交昆择为春明门的队副,正是因为曾经从商的背景,甚是熟谙诸家商贾,又能听讲周国官话、长安话甚至洛阳、太原等地方话,还会突厥语、粟特语、回纥语,无论商贾来自何方,交流起来都没有障碍,由他盘问,防备间细混杂其中,自然要比突厥卫士更加周全。/p>
而江抒仲一上前,那商贾先是呆怔,竟抬手重重一拍额头,紧跟着便是礼揖:“江小东家,怎么是你,你怎么……”/p>
一叙旧,的确曾经有过交往,江抒仲确定了此人的商贾身份,只一看商贾身后,跟着位瘦骨嶙峋的男子,并无商家习气,穿一身天青色的长衫,竟有几分文士风骨,他不由动疑,细心察看文牒,嘴上还询问:“这位是……”/p>
“是敝东家所招赘婿,主账房事务,能写会算,故而东家这回予以重用,江小东家,不,江队副也谙晓,敝东家一直便有想法进驻长安,从前却难得时机,趁着此回变乱,长安不少商家撤出,正是以新代旧之时,敝东家人在洛阳,走不开,大郎、三郎一个还要顾及行商,一个年岁又太小着些,确只有二娘夫妻两个,还能担当这一事务。”/p>
江抒仲也晓得这出面解释之人,其实是洛阳阮家的大管事,并不是东家,阮郎主有两个儿子,他也有过一面之缘,阮大郎虽三十好几,的确经管着行商之务,这才是阮家的根本,阮三郎十五、六岁,也的确难以独当一面,至于阮二娘,他却没有见过,阮二娘这位病怏怏的夫婿,那就更是陌生了。/p>
只根据文牒所载身高、年岁、相貌特征,并无差错,江抒仲又问道:“这么说,阮二娘也随来长安?”/p>
话音刚落,便见后头一辆车上,走下来双十年华的少妇,容貌并不算出众,却也生得白净,行礼前也未说话,笑眉笑眼看着就让人徒生好感,一张嘴,正是商户惯用的圆滑应酬口吻:“妾身早听舍兄提起过江队副,大赞磊落仗义好生人才,今日得见,果然舍兄毫无夸张之辞,今后妾身与外子立足长安,多得仰仗江队副通融,些微薄礼,还望江队副与众位士勇切莫嫌弃。”/p>
公然便行贿,但江抒仲何尝不知这是大周“习俗惯例”,否则纵有文牒,商户也不少得受城门守盘问刁难。/p>
他似乎无心一问:“娘子之夫郎,看上去身体似乎病弱?”/p>
“外子确然有不足之症,并无大碍,只这些时日犯热咳,言谈不便。”说着望向夫郎,见他在日头底下站这一阵,鬓角泛红又生汗湿,似乎极为心疼,伸手触一触手掌,转脸笑容更加殷勤几分:“还望队副通融。”/p>
那男子也行礼道:“小人喉嗓不适,不便言谈,让队副见笑。”/p>
江抒仲听男子语音果然涩哑,并非佯装,而无论文牒还是团貌,皆无异常,甚至留心妇人扶那男子登车,举止间亲密关切,俨然夫妻之实,遂彻底打消了疑虑。/p>
却不知当车行入城,“夫妻”之间相视一笑,车中婢女打扮的丫头长长舒一口气:“总算是过关了,娘子好扮相,只郎君却怎么看也不像商贾账房,真是担心被人拆穿,揭去咱们这层人皮脸,露出原本相貌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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