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复兴元年的五月,蓬莱殿就此换了新主人。
大周自建国以来,皇后所居殿苑其实并无明文规定,不过蓬莱殿因与帝王内朝紫宸殿同列中轴,为内宫最重要的殿堂,一般情况下为皇后居住,当然也有特例——明宗帝时,帝后不和,蓬莱殿便为贵妃所占,又有德宗,自元后薨逝,也曾将蓬莱殿空置,便是后来再册皇后,贺烨的生母也即小崔后并未能得允住入蓬莱殿。
倒是历代太后,多数居于长安殿,连曾经临朝听制的文皇后也没有特例独行,只有现下这位韦太后是个例外,仁宗帝时,她更长时间住在含象殿,仁宗驾崩,终于如愿以偿入住蓬莱殿。
至贺烨登极,那时未立皇后,也并没急着让韦太后搬迁,韦太后一度认为贺烨尚还注重“母慈子孝”的表象,而并不在意这些小节,事实上她已失权柄,住在哪里都不重要,可韦太后对于蓬莱殿却有深深的执迷,若能继续占据,也算聊以安慰。
然而贺烨并没有那么大度,既然蓬莱殿为后宫主位,绝大多数皇后都理所当然以此为寝宫,他当然不愿十一娘委委屈屈另择偏次,早在筹备大典时,便知会韦太后理应“让贤”。
他当然也不可能效仿兄长,公然让内朝配殿予太后居住,空置多年的长安殿终于整扫出来,让太后在此颐养天年,既合乎礼法,韦太后纵有异议,也只能无可奈何。
这晚蓬莱殿里,皇后寝室之内,龙凤红烛高照,鸳鸯罗衾翻波,是一场欢爱之后,夜深人相拥,月明风声静。
十一娘闭着眼,听着枕边人缓长的呼息,佯作入梦,却是一动不动地清醒着。
今日她得到了解释,但她并不相信贺烨在高厥上所说,就是真正的谜底。
他如此大废周折,让她不敢相信目的便是如此单纯——仅仅为了,弥补新婚的缺憾,让这一册后大典,标新立异与众不同。
她甚至不敢相信,贺烨盘算的是让她更加轻易顺利的,利用韦太后仍存饶幸的心态,接掌后宫人事而已。
一定是,贺烨一定怀有更深用意,但她绞尽脑汁,也难以立即厘清端倪。
此时此刻,她被帝王如此亲蜜的拥入怀中,被他的体息环绕纠葛,耳畔是他尽管睡去,却不失力度的心跳,他们的姿态如此恩爱,可十一娘仍然不能放松戒备,但不知为何,脑子里缠绕不散的依然是早前,他动情时逼着她仍以姓名相称的情境,激烈的喘息似乎直到这时还熨烫在耳畔,那时他几乎是嘶咬着她的耳垂,说着“伊伊,如今天下,只有你当我面前,能够称呼我之名姓了”。
明明是不曾投入的,但为何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
本能的,究竟是给予了他什么回应,她竟然都没有知觉了。
十一娘不得不承认,她仿佛,或许,似乎,真的已经动摇了,她也许真在惶恐她与贺烨之间,已经渐近最后的图穷匕见,所以她宁愿怀疑贺烨是在虚情假意,而不愿相信有可能他果然是出于挚诚。
她是不能动摇的,不能心软的,最后一步,她不能有任何闪失。
所以她只能心怀饶幸——
十四郎那步试探,让陆离公然索要裴氏从前府邸,一方面向贺烨暗示他对旧人旧事怀念甚深,根本便不将裴氏看作罪逆,更重要则是打草惊蛇!惊动的当然是韦太后,让韦太后主动提及陈年旧案,并警告贺烨万万不能使仁宗帝声名有污。
贺烨与仁宗手足情深,他甚至看在仁宗帝情面上,有意宽容韦太后颐养天年,并不打算痛下杀手斩草除根,他当然会在意仁宗帝的名誉,大可不必为了一桩陈年旧案,推翻仁宗当年裁断。
但是贺烨当然不会再纵容韦太后东山再起,行使阴谋诡计意图颠覆政权,那么韦太后一旦利用贺衍与贺烨之间手足之情,离间君臣信任,那么翻察裴郑旧案,就不仅仅关系到已经崩逝的仁宗帝了,贺湛的计划是在赌博,当裴郑之案再度挑生,甚至还是韦太后主动掀起波澜,真相已经关系到了帝位的稳固,危及贺烨手中军政大权,不再只是为裴郑二族昭雪而已,而是太后残党以及陆离等天子近臣之间的根本对立,贺烨就必须在二者之间取舍。
这一计划,针对乃是帝王心,赌注便是利益得失,没有那么多的是非公道,手足相连在权位面前同样会沦为笑话,贺烨越是顾私,十一娘的胜算就越大。
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贺烨确乃明达之主,行为光明磊落,他不愿为了利益置仁宗帝的声誉不顾,果然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既是如此,当陆离确实能够证明裴郑二族清白无辜,身为帝王,又怎能忍见忠良蒙冤,留污史册,被后世之人谴责为叛臣贼子,牢牢钉于耻辱柱上,受尽口诛笔伐?仁宗帝的声誉固然重要,但他确然轻信奸歹,生性懦弱不得不屈从于韦后党,冤杀忠良,伏患社稷,难道就因为他乃皇帝,就不该承认误谬,理当标榜为“良善忠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