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母亲笑意里透着的狡黠让孩子大觉兴奋,这时也不顾小大人的仪态了,两眼闪着光,毫不迟疑把小手递了过去,母子两个手拉手迈进长安殿,不曾料却吃了个干脆利落的闭门羹。
任瑶光做为韦太后的全权代表,虽施足礼数,却用太后玉体不适的借口,阻止了皇后与皇长子的拜见。
皇后当然不能转身就走,太后患疾,她这儿媳可是理应侍奉榻前的,就连迟儿,也要代替忙于政务的父皇尽孝,再说皇长子甫一回宫,太后立即病倒,这事若被有心之人利用,说不定就会传出皇长子冲克祖母的谣言,韦太后这一招虽说下作,看似无理取闹,当然不能置之不理。
“太后玉体不适,我与皇长子便更该拜问了。”十一娘便想绕过任氏的阻拦。
又当然不会那么容易的。
“太后有令,体乏神倦,实在打不起精神见客,妾身不敢冒犯皇后,但也实在不能违逆太后嘱令。”任氏话虽如此,却噙着笑意,有意用这挑衅的态度激怒皇后。
皇后若真是孝顺,就该在太后寝卧之外等候,直到太后有所好转,打起精神“见客”。
“太后年事已高,可不能因为小疾便疏忽大意,任娘子早该传令尚药局奉御前来问诊,若延怠病情,任娘子可无力承担过责。”皇后当然不会任由太后借病刁难,更不说如今还要连累得迟儿也受委屈。
太后既要无理取闹,那她不妨就把事情闹得更大些。
便令身边跟着的宫人,立即知会紫宸殿,禀请圣上下令尚药局医官为太后诊疾。
这回任瑶光倒没有阻拦,虽说低眉顺眼站在一旁,心中却在暗诽:都说柳皇后智计超群,依我看来也不过尔尔,如今尚药局田奉御虽说乃天子亲信,他若敢拆穿太后佯病,乃存心刁难皇后母子,虽是实情,另一位奉御隋逢帱可素来得太后器重,必然质疑田埠楔居心不良,谢相、韦相岂不有了把柄弹劾皇后不孝?天子若包庇皇后,也是难辞其咎!大周以孝治国,一国之君却苛待嫡母,又如何能使人心向服。皇后这可是不顾大局,一心只顾自身安逸,如此短见,哪有资格母仪天下,事态闹得不可收拾,天子要是不加责斥,说明就是个智令色昏之庸俗,什么英明神武,不过是言过其实……天子既重美色,凭我瑰姿艳逸,又比皇后更加年轻,将来还怕没有机会亲近圣躬?
这妄想一产生,任瑶光竟很是期待接下来这场风波了。
哪知奉令前来问诊的医官却不是天子党田埠楔,正是太后党隋逢帱。
任氏不由又再暗忖:看来天子的确比皇后更加高明,也懂得在此一事上不能纵容皇后,遣隋奉御过来,便是告诫皇后当以大局为重,在太后面前只能忍辱伏低。
虽说这样的结果对自己不算有利,但任瑶光倒也乐见皇后受挫,媚眼微微一斜,有心欣赏皇后懊恼又无可奈何的神色,却只见皇后仍是气定神闲,她不由暗暗嗤笑:到底还能不动声色,未到愚钝不堪的地步。
虽没笑出声,神色却带着几分讥鄙,没想到忽然被年纪小小的皇长子冷冷一瞪,任瑶光竟觉脊梁一寒,下意识便避开眼,心中大是懊恼:无非乳臭未干小儿也,仗着自己乃皇长子就敢耍威风,有史以来,身为嫡长子却死于非命之皇子不知几多!待我将来……必定会让这小儿为今日耀武扬威付出代价。
正自发狠,却见隋逢帱已经结束了问诊退出寝堂,任瑶光连忙迎了上去,越俎代庖满面担忧询问起太后的病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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