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太后半靠着引枕闭目养神,哪里有半点心浮气躁的模样,听了任瑶光这句抱怨,她竟然微微笑道:“隋逢帱一口咬定我没有患病,这事若张扬开去,众人都知道我是在无理取闹,借故为难皇后母子二人,不慈在先,甚至对天子心怀不满,天子非我亲生,众所皆知‘母慈子孝’无非虚应,甚至如贺湛、薛陆离、袁葆等等,不是不敢质疑我非但不慈甚至权欲熏心怀谋逆之图,有了这借口,言官便没有理据弹劾柳氏不孝,她哪里需得着对我虚情假意?”
“都怪隋逢帱这忘恩负义之徒!”
韦太后这才睁眼,当然是遍布冷意:“隋逢帱乃我心腹,尚药局从前有他领衔,贺烨年幼时中毒,诸多医官无一胆敢道破实情,当年我就差一步,便能让贺烨死于非命!”
这件陈年旧事任瑶光当然不知究竟,疑惑道:“太后既有当即立断斩草除根决心,后来又为何……”发展成为养虎为患了?
“是仁宗帝。”韦太后叹道:“隋逢帱等等虽不敢道破实情,只称贺烨乃风寒之症,仁宗帝却心生疑惑,下令让医官逐一单独为贺烨诊脉,分别记录脉案,又往市坊另请医者验看,便察出脉案存在差异,仁宗帝震怒,奈何那慢性之毒也非寻常人能够诊断,仁宗帝从市井临时征召医者,虽知贺烨并非风寒引发病症,却也不能肯定中毒,更不说对症下药,后来仁宗帝逐一质问尚药局众医官,才有一人道破实情,并替贺烨解毒。”
因为那回事故,韦太后为保真正的凶手继续潜藏贺烨身边,只能牺牲了另一个心腹顶罪。
“此事怕有蹊跷吧?”任瑶光依然觉得吊诡。
此人倒也不算太愚钝,太后瞥了一眼任氏,颔首道:“我那时不知江迂另怀居心,只以为是医官当中有人为帝威所迫,方才捅破实情,眼下当然明白真相,我当时便是授令江迂纵容投毒,他哪里会眼看贺烨殒命?却怕我警觉,故意让贺烨服毒,折腾出风寒之症,引仁宗帝动疑,尚药局中,只怕原本就有江迂同党!但仁宗帝当年,为保贺烨,也必然听信江迂献计,没有对那内线表现出格外器重,时至如今,我竟不知这暗线究竟是何人。”
任瑶光当真不知说什么好了。
韦太后执政多年,居然连宫内都没有治理得固若铁桶滴水不漏,也难怪会养虎成患一败涂地。
她又怎知,宫中莫提事务官,单论宫人宦官就有上万,“滴水不漏”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暗线会否就是隋逢帱呢?”任瑶光想当然地说道:“天子明知隋逢帱乃太后亲信,还哪里容他仍然占据奉御之职?必定是明知隋逢帱身份,才容此人继续留任。”
韦太后冷笑道:“不会是他,暗线一定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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