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依你所言。”韦太后满意道,棋子既如此积极,当然有利无害:“我早前听见皇后公然折辱于你,如今你无名无份,不过是在长安殿服侍起居,也确然太过委屈,接下来,我便会替你争取,总归不能让你任由柳氏欺凌。”
对于身边的棋子,当然要施予恩惠,但更加关键的是,韦太后想借任氏告知众臣,她还没有彻底丧失权威。
——
蓬莱殿中,十一娘待迟儿填饱了肚子,母子两也正在闲话,此时的皇后根本没那空睱去计较韦太后的花招伎俩,她无比欣喜的是近两年分别,非但不曾与儿子更加疏远,反而更加亲近。
比如她说出“阿娘面前不用拘谨”那话,迟儿非但没有再用“保母教导不能有违礼仪”的话搪塞,竟十分自然地依偎过来,要知这孩子,三岁那时可对所有女子敬畏非常,只会对男性长辈表现亲昵,为此悬殊区别,十一娘可一度对贺烨妒嫉得眼红。
她这时带着满足的笑意,听迟儿喋喋不休说起在邙山的趣事,冷不丁听到一句:“阿耶击退了突厥兵,洛阳百姓无不敬佩阿耶神勇,就连邙山上那些猎户,也都羡慕阿耶能够百步穿扬,他们说阿耶只用一箭,必定就能射杀一头猛虎,可他们都不知道阿耶是我阿耶,我好些回忍不住告诉他们,师祖教导我,阿耶有本事,并不代表着我有本事,我不能借阿耶之名夸耀自己,如果我也想赢获百姓敬重,就得回宫,学会阿耶一身本领。”
于是当母亲的心底又再泛酸,竟脱口而出:“迟儿愿意回宫,原来是想跟着阿耶学本领,也不知迟儿有没有记挂阿娘。”
小孩儿竟能听出皇后的惆怅,忽然伸手搂住了十一娘的脖子:“迟儿当然也记挂阿娘,师祖常常提起阿娘,说阿娘年幼之时,也像迟儿一般贪玩,八岁时就敢偷偷喝酒,总是纵着十四伯干坏事,师祖说阿娘并不严厉,不像保母。”小孩压低了声音:“保母是真严厉,虽说有师祖纵着我嬉耍,但就连师祖,也不能说服保母落下哪怕一堂仪态课程,保母授课,我稍微错失,保母便会真用竹尺责罚。”
“那迟儿是否经常受罚?”
小孩又忙把脑袋甩成拨浪鼓般:“在邙山只被罚了两次,一次是因为贪玩,误了课时,一次是端坐时,因一只野兔分心,就那两次,保母虽责罚了我,自己却哭了,师祖说保母是心疼我,师祖还说阿娘若知我被责罚,必定比保母更加心疼,迟儿若是好孩子,今后便不能让阿娘与保母伤心。”
师公可真会教孩子!十一娘不由感慨,却忽而意识到凌虚师公似乎是把渥丹当年的糗事说给了迟儿知晓,又忍不住直按额头,少不得做贼心虚的叮嘱:“阿娘小时候那些坏事,迟儿可不能说给别人知晓。”
皇长子咧开嘴角:“知道知道,阿娘也和迟儿一样,是怕丢人。”
当娘的又哪能想到,在她面前信誓旦旦的儿子转眼就把她出卖了。
傍晚时,好不容易才处理完公务的皇帝陛下迫不及待回到蓬莱殿,迟儿已经在殿门前翘首以待,当见他英明神武的阿耶,居然忘记了礼仪教条,猴子爬树般转眼就攀上了皇帝陛下的肩头,这当然也是因为“大树”主动配合,可一猴一树两父子到底惊掉了蓬莱殿一地眼珠——虽说潜邸之时,陛下的一大爱好便是被儿子当马骑,但如今到底不比当初,莫说天子尊威不容冒犯,皇长子也不再是蹒跚学步的幼/童,就是搁在勋贵之家,当父亲的也不能再如此宠纵长子。
但江怀等等,也只好是把掉落的眼珠子自己装回眼眶,莫说提醒父子两言行不当,脸上都不能显明诧异之色,还是已经荣升为保母尚宫的江氏谨记职责,正要上前告诫,又被皇后劝阻:“皇长子懂得礼矩,不过是许久不见陛下,又是今日才刚回宫,惊喜之余一时忘记了禁忌,尚宫体谅他是出自天伦自然之情,宽限这回也罢。”
话虽如此,十一娘却又忍不住暗暗眼红,迟儿到底还是对父亲更加亲昵,在她面前,可没有得意忘形到这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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