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也承认真情不知何时而起,大约也只有命定注定能够解释了。
贺烨其实很想问出困惑多时的狐疑,为什么如此执着于裴郑旧案,为什么宁愿为此牺牲心之向往?但他终于没有问,万一这回他能够饶幸得治,如果那个答案是他所不能承受,岂不成了作茧自缚?
宁愿带着疑问死去,也不想冒着风险耽搁余生。
贺烨看着十一娘因为酒力,逐渐染红的面颊,眼睛里有渐渐流露寻常时用力才能看出的娇嗔之意,但依依不舍的情绪也更加浓重,他一边欢喜,一边又忍不住的伤感——虽说九尺丈夫,理当羞耻于贪生怕死,纵然遗憾,亦当隐忍凄楚之色,但他这时,又的确难舍儿女情长,他不甘心就这么离去,期望那飘渺无迹的轮回再见,十一娘是他这此世上,最最牵挂不舍的人,但他已经没有办法为她安排余生美满,如果他就这样离开了,留给她的只能是孤寂与艰难,这才是他心中不能消释的块垒,纵入幽冥,只怕也无法一身轻松地渡过奈河桥,饮下那盏孟婆汤。
“安置吧,我需要休息,需要竭尽全力,面对明日那场战斗,伊伊,贺烨不会放弃,到如今这一地步,我也没有放弃,我知道现在还不是淡视生死之时,我会努力活下来,陪着你,到白首齐老,我希望我能稍晚于你辞别人世,因为我想一直照顾你,让你直到风烛残年,都不会感觉孤寂,我想做到这一件事,所以,不要难过了,你要相信我,相信我对你许下每一句诺言,都不会违弃。”
这时天色还未黯淡,开远门的方向一片霞光艳彩,纵然是离开了轩敞的亭台,回到封蔽的寝卧,垂垂轻纱外,仍见夕影浮动,也不知是谁先开始,漫长的拥吻已让意乱情迷,帐幔依然高悬,床榻已是一片狼籍。
十一娘稍微有些清醒的时候,已是男子在她耳畔气喘吁吁,戏谑的语气,又像饱含着无限期待:“怎么办?伊伊,我仿佛的确有些力从不从心了。”
汗水从他的鬃角,浸湿了她的掌心,这小小的温/湿,却让十一娘感觉到久违的温度。
其实复兴四年的盛夏,季候似乎格外酷热,但她却依然常常觉得森寒,而这一天,似乎一切才回到正常。
十一娘于是做出前所未有的“放肆”行为,她居高临下,一边亲吻仰躺的男人一边继续这场换她主导的欢娱,但她一直坚定地认为,这一天不是结束,而是真正的开始,从此她的爱慕将再无保留,如果还有余生,她也会竭尽全力让此时被她疯狂亲吻着的男子,感到幸福。
希望一切,为时不晚。
后来相拥而眠,十一娘清楚地记得这晚的梦境。
那是贺烨仍在高阁,亲手弹奏一曲凤求凰,他的笑容如此真切,早在她无知无觉的时光,已然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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