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为了皇后。”同安看着自己握紧的拳头,仍然不为所动:“我甚至不是为了叔父,我之所以那样做,是为了自己,为了今后,皇后再也不能离间叔父及我,家人之情。”
“如果同安当真只是为了自己,这时就不会坦言相告了。”十一娘伸出手去,握住同安轻轻颤抖的拳头:“或许你连自己都未察觉,虽说坚信圣上平安,但隐隐仍存担忧,你在害怕万一,迟儿是你阿弟,你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再被太后谋害,同安,我为从前种种,向你道歉,也请你相信我,我们是家人,此生不离不弃。”
十一娘感觉到同安更加僵硬的指掌,传达的仍是抵触与固执,但到底,没有挣脱,只是就此沉默下去。
又过大约一个时辰,终于有江迂踉跄着飞奔而出,十一娘紧紧盯着他脸上的神色,捕捉到虽然老泪纵横,却不是出于悲痛而更像喜极而泣之后,那一刻她悬在嗓眼的心,才重重回落胸腔,酸痛的膝盖也重新注满了力量,她稳稳向前,听江迂果然禀报那件喜讯。
“殿下,殿下,天佑大周,圣上得治,圣上得治了!”
紧跟江迂身后,迟儿也飞奔而出,已经克制了许久的太子殿下,此时实在难以掩示狂喜的心情,扑向母亲,这重重地一下,险些没将十一娘撞得跌倒,是同安扶住了她,虽说见十一娘刚刚站稳,就立即放手。
“阿母,阿父已经无碍,儿子亲耳听医官们宣告,阿父已经转危为安,儿子也亲眼目睹阿父,虽说十分疲累,但已经逼出体内剧毒,现下意识清醒,让儿子转告阿母,让阿母放心。”这才发现同安公主也在,机灵的迟儿立即追加一句:“也请阿姐放心。”
十一娘直到这时,才算恢复了所有理智,交待迟儿:“丹凤门前,有万千臣民自发跪祈上苍降福,共祷圣上转危为安,太子理应率众位臣公,将此喜讯告知臣民。”
她已经等不及要与贺烨见面,亲眼确定这一喜讯,但仍未忘记同安,原想邀她一同前往,却见同安已经转身离去。
步伐是轻快的,虽说脊梁仍然保持着倔强。
诊室内,贺烨已经在宫人的服侍下,更换下那身早已汗湿的中衣,耳闻一阵响动,瞧见十一娘入内,他得意地挑挑眉头,虽苍白的面颊还没有恢复往常的气色,但轩挺的站姿,竟完全看不出刚刚经历九死一生的劫难。
两双目光相遇,笑意与笑意触碰,使这敞敞一片空间,顿时流淌温情,宫人们不需任何示意,微红面颊悄默无声地退出,纵然如此,但落后之人,眼角的余光仍然觑见皇后轻轻的投怀送抱。
耳畔听着节奏分明,强稳有力的心跳声,十一娘这才能真正的如释重负。
“我这满身汗臭,奈何医官不许沐浴,说为防万一,需得一月之后才能清洗,我又不是刚生完孩子,犯得着如此小心?”贺烨话虽如此,却并没有因为自惭汗臭便对皇后避之千里,他伸手勒住女子的纤腰,亲吻着发鬓,已经恢复了温热的鼻息,极富挑逗地撩拨在十一娘的耳畔:“贺烨终未负誓,日后,可得向伊伊索求回报了。”
只是短暂的亲昵,十一娘知道在过去的两个时辰,贺烨经历的艰苦不下于一场鏖战,他迫切需要休养恢复,再是如何难分难舍,她也不能耽延,但完全不同于拔毒之前的坚决,贺烨眼下纠缠不休,纵然其实已经难耐疲乏,说话时连口吻都带着恍惚,他就是不肯放开十一娘的手,坚持要留皇后陪伴左右。
“我会留在这里,哪里也不去,等你醒来。”
终于赖得这句许诺,皇帝陛下才肯顺从地闭上眼睛,他几乎立即陷入了沉睡,渐渐放松了指掌,但十一娘没有挣脱,她果真寸步不移,就这么陪着这个有时坚强勇毅,有时又顽劣得像个孩子的男人,看他安然入睡,看他修挺鼻梁,看他紧抿的唇角,看他因为这场劫难越发劲削的面廓,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依傍上床合衣而眠,仿佛惊扰了贺烨的睡梦,因为有喃喃几句梦呓,而后那本无知觉的手臂,就伸过来环搂在她的腰上。
十一娘并没有睡着,她只是贪念这样的怀抱和宁静。
而贺烨这一睡,却直到夜深人静时分,他醒来时,尚且怔忡的眼睛里,印出十一娘满足的笑意,于是他很快清醒了,伸手刮刮十一娘的鼻梁:“皇后殿下,朕觉得腹中空空,极想大快朵颐,这回是真饿了。”
言下之意,有劳皇后下厨。
眼看着爱妻雀跃不已地去张罗膳食,贺烨也伸了个懒腰,欣喜地发觉自己仿佛当真恢复如常,身体并没有因为这次劫难变得孱弱,趁着皇后不在身边,立即质问江迂:“淑妃中毒,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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