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刘弘的观点还是很客观的,内阁的几位大学士中,魏庆和资格最老、德才兼备不说,最主要的是他的眼界、大局观要高出其他几位好几座皇极殿。
倒不是说其余几位差劲,能被群臣推出来,被圣人钦点的内阁重臣,才能是真没的说。
差就差在,他们的思想被禁锢在脚下的土地上了。
天朝现在还是天朝,但不一定还能是上国了!
西洋诸国已经将手伸到了中原王朝的势力范围内了,大夏朝野能看到这个危机的人,屈指可数。
便是二圣与太子刘弘,还是从靖海卫节度使王成海那里得到的西洋诸国消息。
一问真是吓了一大跳,不成想西洋小国,早已在海上捞足了财富,甚至野心勃勃的将黑手摸到了大夏的卧榻边上。
“希望这一次能打醒一部分人吧……”
贾琮对此不抱太大的希望,那些学子还好说,年轻人的思想还未彻底禁锢。
朝中的大臣真是……一言难尽啊!
南疆战败的如此诡异,朝中大半文武还不是将失败的原因只归咎在水溶指挥不力上。
他们都没想一想,南疆三藩,何时有胆子敢跟天朝这么叫嚣了。那个怪异的“大力丸”、“无痛丸”到底是什么东西?出现在南疆三国的红毛鬼子,到底是什么人?
“琮哥儿,不若留下与我一起见见这群学子?”
贾琮点了点头,他挺好奇刘弘准备怎么跟这群学子说议和的事。
宫禁森严,自然不会把宫门外的学子尽数诏入东宫。齐博瀚还算靠谱,命人去了宫门前,从挤满大夏门前的人群中,挑选了二十位代表。
众人一进东宫,就见正殿门口站着两人,其一身着赤色圆领龙袍,头戴乌纱翼善冠。
这位就是监国太子殿下了,剑眉微张,尽显贵气。
在太子身后半步,有一人年岁更小些。紫袍金冠,官袍上绣着一只胖乎乎的大橘猫,腰挂玉柄雁翎刀,不用说,这位定然是御猫贾琮。
“学生拜……”
君前十步处,众人正要行大礼参拜。
却见刘弘先一步阻止:“诸位贤生不必多礼,此处又不是朝会大典,你我都是读书人,自当以读书人的身份相待。”
说罢他率先作揖:“弘毅见过诸位贤生。”(注,弘毅为皇太子刘弘的字,出自《论语·泰伯》: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皇太子的揖礼将众人吓了一跳,同时也将他们心中的激愤压去了三成。
众人忙回礼拜下:“学生拜见监国太子殿下,殿下万安!”
“这位就不用我多做介绍了吧,他每日在京城四处晃荡,恐怕诸位贤生都眼熟的很。”
刘弘如此一说,众人紧张的情绪散去了大半。
贾琮上前也作揖问好:“贾琮见过诸位学兄。”
“见过御猫大人……”
“见过学弟。”
“小贾大人安好。”
这一回的回礼什么称呼都有,倒是让众人觉得有趣,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的笑了。
原本紧张的气氛得到了缓解,在刘弘的引领下,众人来到东宫正殿。
小太监已经将正殿重新布置了一下,包括刘弘自己原本的精致桌椅被搬走了,换上了普通的几案蒲团。
正殿中四下皆同,二十几张几案蒲团让这群书生具是心中一暖:太子殿下果真贤明,礼贤下士,待人亲切……
“南疆战败,我这个皇太子也是万分悲愤,但朝中的情况不容乐观。诸位贤生的激愤我能理解,但这议和的事对与不对,该如何做才对,还需我等一同来论上一论……”
刘弘居于首位,坐在蒲团上后,向还在发愣的众人一招手:“坐、坐,咱们坐下说。”
书生们未免局促,贾琮谢过皇太子赐座后,带头坐在了左手边的首位上。
众人这才齐齐谢过,坐在就近的蒲团上。小太监们将茶点送上,随后恭敬的躲在一旁。
刘弘并未说别的,只是让人从户部、兵部、大都督府取来多份账册卷宗,然后小太监抬来了一张屏风。
这屏风上绘制的可不是什么美景,而是一张精细的大夏舆图。
“户部没钱了,甚至在元祐三年初就已经入不敷出。京营跟九边还算好些,各地的卫所能战之兵不足三成……”
“诸位贤生看看这儿,对,就在云南、广西往南的地方,南越、暹罗、缅甸具陈兵数万,威胁我朝边疆。”
“乌斯藏都司,于数月前就有消息传来。他们的活佛,不愿意再听从天朝宣令,意欲自立。”
哗!
正殿中瞬间哗然一片。
“这怎么可能?我大夏幅员万里,物华天宝、更有万万百姓,岂会没了银子?”
“这几年天灾人祸不断,受灾之地别说收税了,朝廷还得拿大量的钱粮赈灾。”
“南疆三藩真是夜郎自大,难道朝廷就不能调京营大军南下吗?”
“承平日久,京营的战力不足昭武年的一半。”
“那九边大军呢?”
“九边的大军调走了,草原的鞑子南下怎么办?”
……
刘弘的耐心很好,始终细细的回复着众人的提问。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群人终于明白了朝廷的顾虑。
大夏太大了,大到每日收到的奏报中,总有那么一两個州县面对着天灾人祸。
或许在此时,当他们坐在东宫论道的时候,就有远在千里之外的某个州县,正闹着天灾。
开国百年,大夏太强了,强的让百姓们见到番人时都是用鼻孔看人。
甚至是番人给街上的乞丐银子,都会被其唾上一口,认为这番人是在侮辱他。
可当他们面对南越猴子的侮辱,此时却无法像入宫前那样,喊出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豪迈之语。
没钱没兵还打个鸟仗!
“那怎么办?难道真就将我汉家女儿嫁去南蛮之地?”
“实是咽不下这口气!”
刘弘也是满脸的悲愤,握拳砸在了身前的几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