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穆先生多穿点,每年天冷就生病,几年来没冻死算他运道。”侯大贵嘟囔两声,接着一伸手,“刚出来时你不说承宣知政院那边有信要我转交给吗?信呢?”
“塞到包裹里了。”偃立成说道,“是内务使何先生的信,要你交给襄阳的吴先生。”
“吴先生?哪个吴先生?”
“就是行医的那个吴有性吴先生。你不记得之前东南郑家有人患病落脚在城里,吴先生看过调养了一段时日就好了。数日前,襄阳那边派人来,言称有好些兵士患病,医药坊的牛先生觉着症状和郑家那人类似,就请吴先生去了。”
医药坊属榷商等内务诸事使司管,主事的牛寿通在赵营资历很老,给郭如克拔过箭并参与过揭发吴亮节下毒等大事,侯大贵也认识。吴有性则是早先从江南游历来湖广,在承天府给已故武官猛如虎治病撞见赵当世,随军被带来范河城的大夫。
“好,晓得了。”侯大贵一抬手,将包裹背牢,这时候衙署的皂吏牵来官马,他便顺势攀上马背,动作依旧矫捷利落。
初晨的范河城街道寂寥冷清,熹微的晨光洒下来,除了睡眼惺忪打着呵欠的两个皂吏以及侯大贵与偃立成外,别无他人。
“这里人真少,少的令人心慌。”侯大贵摇头不迭,“静悄悄的,真个不舒服。”
“都待了大半年了,怎么现在才说这话?”偃立成笑笑道。
“不清楚,在院子里屋里时没什么感觉,出了门就感觉出来了。”侯大贵扯了扯缰绳,“我侯大贵还是喜欢人多的地方。”
官马似乎感觉到了坐在自己背上的是个老手,抖擞精神,打着响鼻躁动地原地踏起了步子。偃立成看这蓄势待发的场面,一拱手道:“侯总管,一路保重!”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急促的嘶鸣,按耐不住的侯大贵已然催动官马如离弦的箭飞驰而出。偃立成耳中所闻,唯余回荡在巷子里的那简短的大呼——
“你也保重!”
出了范河城,侯大贵肆无忌惮,纵情狂驰。不休不歇,向西沿着滚河直奔出十余里,很快进到襄阳地界。官马身上有烙印,范河城及枣阳县的地方弓手帮闲们眼尖,看见了就知趣不来阻拦,但襄阳府城东面驻扎着的军队可不管这套。一路畅行无阻的侯大贵旋即就被一队兵士拦了下来。
这些兵士所在的昌洪前营虽隶属白旺军,但侯大贵还未正式上任,他们自不会认侯大贵这个军总管,当下就要以马速过快滋扰军民的罪名将侯大贵逮治。
襄阳城未到又要身陷囹圄,侯大贵暗呼晦气,正争执不下,道边又来数骑,领头的见了侯大贵,在马上惊呼道:“侯......侯总管,你、你出来了?”
侯大贵气呼呼拿眼看去,认出是陈洪范家的小子、昌洪前营的统制陈威甫,没好气道:“是出来了,却不免要给你的好儿郎们再送回去。”
陈威甫哪里敢得罪侯大贵,问清了原委,知道侯大贵再次获用,一跃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更不怠慢,引众下马齐刷刷围在侯大贵的马前行礼。那几个和侯大贵叫板的兵士见状,惶然无措,陈威甫便道:“这几人无礼,属下请以鞭刑为总管解气。”
“不可。”出乎意料,侯大贵起手制止,“不知者不罪,算了。”
陈威甫听了,心里一惊,偷眼去看确定自己面对的确实是侯大贵本人,暗暗称奇。
侯大贵问道:“看你蒙一脸灰,是行了远路了?”
“总管料事如神。”陈威甫抬头道,“刚送家父和大少主一行人回来。”
“送你爹和......赵元亨?”侯大贵疑惑道,“还有别人吗?”
“还有几个人,人不多。”
赵元亨即赵当世从李自成那里收来的义子李来亨,陈洪范和他怎么凑到了一起?
“你爹一大把年纪了,去哪儿?”
陈威甫回道:“属下也不清楚,听爹说是受了主公的指派出远门,大少主他们也一样。至于去了哪里,爹他讳莫如深,属下也不好问。”
“几个月没出来见世面,许多事猜也猜不透、想也想不通。”
侯大贵听得是赵当世的委派,亦不追问,但喃喃自语。忽而一扬马鞭,大声道:“你们各司其职,我先走一步!”说罢,人马如影,迅捷如电,眨眼就不见了踪影,哪里还把遭到阻拦的小插曲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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