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父亲作为医生,一直很注意身体健康,本来烟酒不沾的。不过,四十五岁以后,也就是案发前几年有了小酌的习惯,几乎每天晚饭都会喝二两小酒。
本来也很正常,却不料凌伶的事情闹得十里八乡都知道了,她父亲认为丢了面子,一下子嗜酒如命起来,几乎一天三顿都喝。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几年酒喝多了,她父亲本来很稳的手受到了影响,有时候会抖动,哪怕放在桌面上有了支撑,都能感觉到轻颤。
钱阳,当年十一岁,说那天凌旻放学后经过他家时,拿石头扔了他。他一时气不过两人打了一架。后来钱阳追着凌旻到凌家里去告状,远远听到吵架的声音,好像闹得很凶,唬得他不敢进去。
之后有个个子很高很高的男人从门里出来,然后听到里面有人哭有人骂还有什么砸在地上的声音。
凌俐终于记起了这个孩子。
也是个苦孩子,刚出生父亲就上矿打工了,从此以后再没有回来。同去的人说,他爸没有死,而是干着干着就跟着来挖角的老板走了,之后音讯全无。
再加上他妈疯疯癫癫的精神有点问题,基本上全靠邻居的接济,吃百家饭长大的。
至于流浪汉铁头,则是当天趁着她父亲离开的一下子,诊所里没人翻了翻钱箱,结果发现钱箱里一分都没有。
丢下钱箱转头,他正好遇到回家的凌伶。
看到凌家大妞实在好看就多看了两眼,结果被凌家戍看到,气得不行,骂了他,还拿门闩狠狠地敲在他身上。
他们家的门闩,可是长长的一条棍子,用来当武器非常顺手,挥舞起来虎虎生风的,凌俐自己都曾经端着它追撵过不听话皮得要命的小旻好几次。
流浪汉被砸到当场就不依不饶,躺在地上撒泼打滚的,之后闹得张守玉也出来,看铁头哭爹喊娘的不成样子,为了息事宁人,给了他二十元钱,这才了事的。
这完全不相干的四段碎片,无论如何,凌俐也连不在一起。
李果看她实在不得要领,只好暂时忘记和吕潇潇冲突,出言指点:“你注意时间,看怎么把这些事件串在一起。”
接着按照时间轴把这四个人的证言串联起来:“早上,你爸出门祭拜,拎着一瓶酒,走到半路上结果打翻了,又回家去拿。下午,你妈就去了对门杂货铺买酒。这两件事,很对得上号。”
凌俐点了点头,问:“然后呢?”
李果快速翻着手里的纸张,指着其中一排字:“杂货店老板说,刚好店里有现成的五斤高庙白酒,就让你妈先提回去。她先是右手去拎,结果没提动,接下来换了左手,而之所以这个细节老板历经这么多年还记得,是因为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老板发现,她右手手臂上,很长一道青紫的痕迹,就随口问了句。你妈回答,是关门时候没注意,靠在墙上的门闩倒下来给砸的。而尸检报告上,有这样一段话……”
他翻开文件夹,指着其中画了波浪线的一段:“左虎口和右环指第三指节处各有一划伤,左环指掌指关节背侧有一表皮剥落伤,右手掌内有3处椭圆形表皮剥落伤,右前臂桡侧上三分之一处见10×2cm范围的青紫肿胀伴皮下淤血。你可记得,你妈妈手上,有这样一处伤?”
凌俐仔细回想了下,肯定地回答:“是的,有这样一处。”
她心里有些酸楚,现在看来只是尸检报告里短短的一句,可那条伤痕,她也亲眼看到过。
李果推了推眼镜,食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凌俐,你爸是不是左撇子?”
“啊?对。”凌俐还陷在悲伤的回忆里不能自拔,闻言点了点头做出肯定回答。
她爸的惯用手确实是左手,除了写字是右手以外,哪怕是给病人扎针,也是用的左手。
李果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所以说,尸检报告上关于右臂上的钝击伤,和你妈自己描述的被门闩砸到,很对不上号。倘若是门闩靠墙上倒下来的话,被砸到的应该是侧臂。可你母亲伤痕是在小臂尺侧,也就是内侧,除非她有手肘外翻的毛病,否则怎么能砸到那里?”
凌俐紧皱着眉头似乎还转不过弯,李果耐心等了一会,接着摇了摇头。
跟反应慢空间也思维不好的人说话真是费心费力,必须得找他们能理解的方式直观地演示。
于是,他伸长手臂抽出隔壁服务台上的一根吸管,之后迅速举起习惯,敲向吕潇潇的头。
毕竟是受过专业训练,他的动作又快又准,吕潇潇虽然举起手挡了一下,可还是中了招,之后大怒:“老处男,你找死!”
李果毫不理会她攻击性的语言,偏头看向凌俐:“看到了吧?有人从正面拿什么东西攻击你的时候,你会下意识举起前臂挡在身体前面。所以你妈手臂上的淤青,更像是有人拿着武器袭击,而她举起手来挡在身体前面形成的。所以她伤痕的形状,跟流浪汉描述的被你爸用门闩打的痕迹,倒是一样。”
凌俐终于明白了他这番推理,皱着眉头:“这能说明什么?”
虽然是问句的形式,可她心里却已有几分肯定,之前心里隐约的一丝不安,这时候越来越浓重。<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