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凌家成住的地方哪怕在南溪都并不算是闹市区,他们停车的地方到凌家成家门前,是一段接近五百米没有路灯的石子路。
而那样长长的一段夜路,能放心让怀孕三个月的妻子一个人回娘家的丈夫,不是没长心,就是不上心了。
不幸福的婚姻尚且有离婚这条退路,可如果身后的家人堵住了唯一的生路呢?
而以凌俐对婚姻家庭单薄的全靠耳闻目睹的概念,又应当用怎样的方式,能保证霜姐从那一场围追堵截里全身而退呢?
凌俐想到有些出神,都没留意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直到头顶的大灯打开,才被一下子变亮的光线刺疼了双眼。
她下意识举起双手挡在眼睛前,门口却传来祝锦川有些意外的声音。
“这么晚了,还不走?你不是每天都要准时下班帮南之易遛狗的吗?”
凌俐心思还放在凌霜案子上,没有注意到他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忙站起身来回答:“刚送走了来咨询的客户。”
“哦?又接了咨询?”祝锦川踱步进来,随意地把公文包扔在她桌上,似乎心情还不错,“说说看,你又让人蹭了些什么回答走?我给你把把关,看有没有给别人指错路的。”
说完,便自顾自进了自己办公室。
又被祝大状强调了一下菜鸟属性,凌俐有些憋屈。
她看着祝锦川随手乱扔在她桌面的公文包,撇了撇嘴,有点不服气,却又不得不拿着包老老实实跟他进去。
简短说了白先生的咨询以及自己的回答,出乎意料地,祝锦川表示很赞赏她的做法。
“把民事案子转成行政,亏你想得到,不错,策略很好。虽然不指望政府能赔三千万,但是有了政府居中协调这件事,可以督促占别人楼的投机者赶快赔偿。不错,另辟蹊径找对了路,还能让委托人省去诉讼费,可以说是最好的方案了。这个委托协议也多半有戏,你可以静候佳音。”
祝锦川的赞赏让凌俐很意外,她愣了愣,马上又交代起另外的那件劳动争议的咨询情况。
祝锦川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的,对于最后的结果,显然也是有预料的,甚至还出言指点。
“这小案子接不接的,对你其实影响不大,无非就是五千元代理费,而大多数劳动争议也相当简单。但是,你是做律师不是慈善家的,免费的咨询也并帮不了人家多少忙。下次再有这样的咨询,你最好跟别人指条路,追索劳动报酬的,是可以向法律援助机构申请法律援助的,有很多公益律师靠这个攒人气。”
凌俐一边听一边点头,把他的话在心底默念了三遍。
说完两个和别人无关的案子,凌俐斟酌了一番,回格子间里拿了凌霜刚签的委托协议给祝锦川过目。
没想到一下午三件咨询,还能被她签到一份协议,祝锦川扬眉调侃:“竟然被你逮到一个?”
凌俐心情丝毫没有轻松,嘴角紧绷地点了点头。
而祝锦川在看到凌霜的名字时,显然有些意外。
等匆匆看完委托协议,他抬起头,眸色沉黑:“凌俐,这个案子,你不适合接的,赶快推掉。”
“为什么?”凌俐有些奇怪,连忙追问。
她低头看了眼协议上的代理费,以为是代理费过低让祝锦川反对,赶快补充:“师父,这案子我想做,协议上签的两千元代理费我知道违背了律所的收费标准,如果说如果所上要求代理费必须五千起,我可以补足剩下的三千。”
祝锦川苦笑着摇头:“看来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唯利是图的讼棍了。你可好好想想,之前你就算闹无偿代理,我还不是配合你?我只问你一句,凌俐,这案子的委托人,是和你沾亲带故的亲戚吧?是不是你回南溪重逢的?”
被他一语中的,凌俐点了点头:“是的,是当年我姐的好朋友,我们家远房亲戚。”
听到她说起凌伶,祝锦川眸子里没有丝毫的波动,仿佛她在说一个与他无关的人一般。
他拿起笔轻轻点着桌面,语速放慢:“几百公里的路,请你过去给她代理一个离婚案件,一般人会这样大费周章吗?我想,大概是她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事,孤立无援之下,才会把你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这绝对不是个简单的案子,你还有唐傲雪的案子在,不适合再分心在这样的家庭纠纷上。”
凌俐能够料到祝锦川不会赞成她接下这样一个案子,却没想到他一搭眼只看了委托书,就能推断出这样多,也能这样果断地让她推掉。
可想了想霜姐双眼噙泪悲伤无助的表情,她没办法就这样丢开手,更不能妥协于眼前可见的困难。
事关霜姐的下半生和肚子里的宝宝,哪怕她知道祝锦川的判断不会错,也知道前面的路不好走,她也不能退让。凌俐低下头,斟酌一番后回答:“这确实不是普通的家庭纠纷,男方实在太可恶了。您也猜得很对,凌霜姐在水深火热里熬过了五年,就指望这次能离婚,如果没有律师的帮助,只怕她要摆脱那个渣男的纠缠,会非常难。”
说完,她低下头,将面前那份协议向祝锦川跟前一推,并没有说话,只是脊背绷得笔直,宣告着自己的立场。<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