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从怪人那里得到答案,他终于,还是按响了1802的门铃。
门内隐隐传来女人的声音,再之后,一阵脚步声,门开了。
门内是一张圆圆的似乎带点浮肿的脸,很陌生,他确信以前没有见过。
而门内的女人,在看清楚门前立着的祝锦川,也愣了愣。
两人对视几秒,发现互相不认识。
只是,祝锦川注意到,她宽大的连衣裙下,腹部有些微微凸起。
再结合之前没开门时候,他隐约听到门内那声“小俐”,马上推断出这是谁。
祝锦川问:“你是凌霜?”
女人点点头,傻傻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祝锦川避而不答,直接问她:“凌俐没回来?”
凌霜先是点头,马上又摇头,几秒后说出答案:“她回来了一趟,又说单位有事,加班去了。”
“加班?”祝锦川蹙起眉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布置了额外的工作给凌俐。
几秒后,他忽然了悟,微微颔首:“我知道了,谢谢。”
从楼里出来,祝锦川有些发懵。
电话不通,家里也不在,她能去哪里?哪里还能让她躲起来悄悄地哭?
忽然想起了她的托词——加班?
莫非是……
二十分钟后,祝锦川将车停在百扬大厦的地下停车场,从B2乘电梯,到了十一楼。
已经快十点,除了少数窗户还亮着,楼里一片寂静。而走廊里灯光跳跃闪烁,似乎有些接触不良。
祝锦川皱皱眉,心想明天一定得通知物管换掉。
这些日子他加班,几乎是和凌俐同步下班的,两人一起的时候,也没注意到这灯光带来鬼片一样的气氛。
这要是换她一个人走,会不会怕?
靠近了律所,不出所料,里面一片漆黑。
他掏出门卡,轻轻刷卡进门,似乎怕惊到里面的人一般,放慢了动作,放轻了脚步,只一路上,随手把灯开了。
可是,进到了里间,似乎所里,什么人都没有。
安安静静的,空无一人。
祝锦川环顾四周,轻轻皱起眉头。莫非,他这一次,还真猜错了?
有些不甘心,他扬高了声音:“凌俐?”
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应他的只有回音。
看来还真的错了。
他自嘲地摇头叹息,关灯,忽然听到一声细碎的响声,从某个方向传来。
身体最直觉的反应,他几步奔过去,再接下来的推门、开灯,一气呵成。
祝锦川自嘲自己一把老骨头,竟然还能快成这样。
只是看到赤着脚缩在沙发边缘的凌俐,那张扬起的笑脸上,满满的泪痕,他又忙把灯关了。
前后亮了不到一秒钟。
黑暗中,寂静无声,惟有她因为哭过了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刚才传到他耳朵里的,就是几不可闻的声音。
也亏得他耳朵尖,要不然,有人得在这冷冰冰的会议室里,哭上一整晚上了。
几十秒后,听到她气息渐平,他问:“好了吗?”
没有人回应。
“凌俐?”他扬高了声音。
角落里,依旧无声。
他轻轻走上前,借着窗外的一缕月光,终于看清瑟缩成一团的人。
被一件匪夷所思的案子,牵扯出曾经伤痛的往事,想要找个角落,释放自己的悲伤。
心间微微犯疼,他责怪今天太过大意,竟然忽略了她情绪的变化。
他早该想到的,这样一个离奇的案子,一趟趟出入殡仪馆,终究让她不可抑制地记起了她的家人。也早该知道她无处可去的,她一向害怕给人添麻烦,这时候更不会找人分担心理的悲伤。
却想不到她竟然就这样傻傻地蹲在角落里,自己舔舐着伤口。
祝锦川很早以前就注意到凌俐一个奇怪的习惯。每当她哭的时候,就总是蹲在地上,头埋进膝盖,像是要把眼泪全部藏起来似的,倔强,又好笑。
从她六岁那年,就是这样的习惯。
他在离她一米多远的地方停下,也学她的样子蹲下身体,放柔了声音,也留给她觉得安全的距离。
“你哪里来的钥匙?”他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完全不是心中所想——就为了给这逞强的小丫头留点面子而已。
好一阵,角落里才传来带着重重鼻音的回答:“我……知道、要加班……找林姐拿的……”
不长的一段话说得断断续续,气息不稳,还时不时抽气。
可见刚才哭得有多惨。
祝锦川叹了口气,都不知道该说她些什么才好。
说她倔,说她傻,还是说她笨?
好些话在心间转过迁回,等开口的时候,变成了一句:“被我吓坏了吧?”
凌俐似乎被他这问题问住,好一会儿才回答:“嗯。”
祝锦川笑笑:“吃晚饭了吗?没吃的话我正好想吃宵夜。”
她轻轻摇头,抬眸,和祝锦川四目相接。
他怔了一怔。
月光给她柔顺的长发镀上淡淡的银边,大大的瞳仁里泛着水光,即使光线很弱,他也能看到她一对眼睛已经微肿起来。
“师父,我不想吃,我一会儿就好。”
她说得断断续续,听那声音,似乎好容易止住的眼泪,又下来了。
祝锦川默然,已经不知道怎么劝她才好,只能听她说。
凌俐低头,垂泪:“我真没事,就是想他们了而已,很想,很想……过了今晚就好,明早会好好上班的。”
祝锦川叹口气,都不知道怎么说着逞强的丫头。
他起身,到离她更近的地方,半跪着,和她一般高,之后下意识地抬手,本是要揽她入怀的动作,手臂在空中滞了滞,最后轻轻落在她单薄的背上。
他轻轻地拍着,像哄小孩子一般,轻言细语:“别怕了,你想哭就哭,哭肿了眼睛,师父给你放假。”<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