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拉开凳子,坐到司离对面,讶然道:“是啊,每次总遇见你,我还以为是我上辈子欠了你什么呢。”诚然她并没有上辈子,为了缓解氛围中的那一丝奇怪,开了个玩笑罢了。
“你忘了,我本就是渭水镇的人。”司离并没理解到她的良苦用心,品了一口茶,眼神支了支千雪往中间的戏台子那看:“先别说话,看戏吧。”
司离坐的这地方甚好,往左便正对着高搭的戏抬,往右便是窗户,车水马龙的街道一览无余。这样一来的话,看那说戏的腻了,稍偏转头,就可以看看窗外美景,放松一下。
如此甚好。
只是与她印象中,司离一向喜欢谈笑风生,何时话这么少了,记得上次离别之时,犹能感觉到他未说尽兴呢,唉说到底,还是失去心上人,于他打击太大。
思忖间,台上好戏已然开演。
这戏台子搭得很是破落,估摸是循着某一处破庙搭得背景出来,接着有人在顶上洒起了水,再接着便是个衣裳略湿的书生躲了进来。
一看开始,千雪便能推算出结尾,按照这么个演法,估计过一会儿,再得进来一个温婉佳人,这佳人不巧是富贵人家的女儿,一向视金钱如粪土,刚好不巧又遇到这么个也视金钱为粪土,只求功名的书生,俩人躲一阵雨,最后便躲成了段风月佳话。
这故事甚是老套,每每听先生说戏,总少不了要说一说呆书生与佳人的佳话。
小二默不作声地上了茶,千雪啜了口,看向窗外,默了一会儿,又觉得无人说话,甚是无聊。对面的司离张着把折扇,看得津津有味。也不知这样老套的戏码,到底哪点吸引到他。
千雪扫了四下一眼,发现初进来时,整个茶楼倒还有些看戏喝茶的人,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人去茶楼空,只剩下她和司离,而台子上演戏的人仍演得万分认真,好似这一出戏是专门为了司离和自己而演。
千雪百无聊赖,只好将注意力放在戏台子上,彼时那雨帘子已停了,映象中的佳人迟迟没有出现,那书生好似累了般,竟倒地睡着了。
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千雪耐着性子看了一会儿,眨眼间,台子上便起了蒙蒙的雾,先是小雾,再是大雾,接着浓厚的雾铺天盖地般笼了整个戏台。浓雾散去后,台上背景已换、光景已换,除了书生还是那书生外,就连书生的衣服发饰都换了通透。
再接着,便是有接连不断的达官贵人前来拜访,门庭若市。访着访着,佳人终于来了,且不止是一个佳人,而是一群佳人。
千雪看得愈发懵懂,便忍不住支了支司离,小声道:“这戏的讲法新颖是新颖,就是我看不大懂啊,不知你看懂了没。”
司离仍目不转睛地盯着戏台,面无表情道:“他是在做梦,现在已演到他在梦里不仅有荣华富贵,而且还妻妾成群。”
千雪望着他的微圆润的侧脸,不禁疑惑起来,按理说司离即便是受了再大的刺激,性格总是变不了太多,如今说话甚是漠然,与之前完全像是两个人。可是他若不是司离,又怎么会一眼就认出她来。
“你这么一说,倒也像那么回事。”千雪应了应,支着下巴。
戏台上已演过了妻妾成群这一段,书生转眼已老,从他的穿着上来看,约莫是个一国栋梁的人物,正享受着孙儿绕膝之乐。
不用猜,这肯定也是梦境。
千雪把这出戏前前后后理了一遍,加上司离的一句解释,便理出了条完整的故事线:书生在破庙里做美梦的故事。
这让她想起很久之前听到的一个名为《黄粱一梦》的典故,说是一个歇息的书生,在客栈里遇到了个道士,道士见他脑海里全是功名,便使他做了个梦。在睡梦中,他不仅娶了个十分漂亮的妻子,并且还有了许多钱财。
书生感到十分喜悦。不久后他便大破戎虏之兵,有了功名,这功名与利伴了他数十年,尔后便得了几个儿子,且个个都做了官,取得了功名。后又有了十几个孙子,成为天下一大家族,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一生终了,到醒来时,自己仍还在那个客栈之中,当即明了原来人生似梦的道理,后来随道士修炼去了,后人便将此编成了个典故,广为流传。
显然眼前的这出戏,定是按这典故来演的。
一番看穿,千雪甚是得意道:“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不就是改编的黄粱一梦嘛!”
司离却没急着答她,而是示意她静静将这出戏看完,彼时台子上的书上已奄奄一息,想必戏已演到了尾声,接下来再从梦中醒来,戏便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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