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所知,牛伟邦不是那种会把平民变成奴隶的人。”天浩从鼻孔里发出表明自己态度的冷哼,他的坐姿比之前更加放松:“你们口口声声是他把豕人俘虏卖掉……证据呢?”
年轻领主脸色变得飞快,从冷漠到软弱,从迷茫到强硬,前后不过几分钟之间,牛伟邦的两位老丈人觉得脑子无法跟上这种变化。牛云涛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牛则宇要好一些,他脸上阴晴不定,试探着问:“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是人口买卖,就必须手续齐全。”天浩从旁边茶几上拿起那两卷兽皮,毫不客气地扔在地上,冷笑道:“我很佩服你们的胆量,竟敢用这种伪造的东西在本王面前招摇撞骗。”
得到族长之位后,天浩第一次在公开场合以“王”自居。
牛则宇和牛云涛并未察觉年轻族长在称谓上的改变,他们真正注意的是“伪造”这个词。两个人同时神情骤变,浑身一颤,随即整个人变得紧绷。
牛则宇眼角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尽管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愤怒,他仍然强迫自己释放出微笑:“大人,您是不是弄错了……”
“你好像忘记了本王的身份。”天浩毫不客气打断了他的话,左手杵在膝盖上,将上身前倾,身形整体姿势极其富攻击性和威严:“我是雷牛族的族长,你应该称呼我为“殿下”,而不是什么大人。”
牛则宇心中的愤怒越发加剧,同时而来的还有羞辱。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坐在王座上的天浩,按捺着想要扑过去捏断对方脖子的冲动,极不情愿地做出妥协:“……殿下,我……”
“跪下去!”天浩再次打断他的话,抬手指着坚硬的地面,发出森冷的声音:“这不是觐见本王应有的礼节。跪下,跪在地上说。没有得到本王的允许,永远不准站起来。”
牛云涛在旁边看傻了眼,没有人催促,他双膝一弯跪了下去。这动作对他来说毫无困难,人老了就经验丰富,虽是简单的几句话,却足以让他从中判断出大量信息,及时作出正确选择。
牛则宇神情变得冷厉起来,他站在原地没有动,脸色铁青:“你只是代理族长,没有得到陛下的认可,你永远不可能成为雷牛之王。”
“这就是你欺上瞒下从中骗取好处的理由?”天浩冷笑着反唇相讥:“一万个豕人,全都是你的奴隶……你的胆子真的很大。”
兽皮卷上注明了购买豕人奴隶的总数,牛则宇一万个,牛云涛五千个。
“这是牛伟邦卖给我们的。”牛则宇气急败坏,声色俱厉。
“是的!是的!他们的确是大王卖给我们的奴隶。”牛云涛跪在地上连声附和,他捡起兽皮文书,指着上面的落款连声辩解:“殿下请看,这是大王的签名。”
“区区一个签名有什么用?你们懂不懂族里的规矩?”天浩平静地说:“大宗交易必须有族长加盖印章才行,好好看看这两张买卖文书,族长之印在哪儿?”
牛则宇的心猛然往下一沉。
他知道这是个疏漏,却也是没有办法弥补的漏洞。
唯一能做的补充,就是尽量辩解:“大王当时把豕人卖给我们的时候可能是忘记了加盖印章。不光是我们,还有其他人的奴隶买卖文书都一样。大人……殿下您如果不信,可以把所有买过奴隶的人都叫来,当面对证。”
天浩忽然大声笑了起来,他的笑容癫狂又妖异,张扬中透着酣畅淋漓:“哈哈哈哈,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当面对证?你以为人多就能稳赢?”
“你以为你们做的很巧妙,本王什么都看不出来,被蒙在鼓里吗?”
“三万个豕人奴隶,你们的心真够黑的。”
笑够了,天浩用力捏了个响指:“把他们抓起来。”
等待已久的炎齿和侍卫们一拥而上,将牛则宇和牛云涛的双手反拧,用力按倒。
所有侍卫都是豕人,他们凶悍到极点,彪悍体格超出了牛则宇和牛云涛对豕人的正常认知范围。炎齿一把抓住牛则宇的肩膀,在这种粗暴且不可抗拒的巨力面前,他连保持平衡都无法做到。身体就这样被拎高,双脚离开地面,紧接着后腰也被扣住,整个人从直立状态变成向前倾斜,被按住肩背从空中跌落,膝盖砸中坚硬的地砖,牛则宇觉得自己的骨头快要碎了,痛得嘶声惨叫。
牛云涛也被按在地上,他的脸上全是尘土,因为按得太紧,过于用力,额头被撞破,右边嘴角和面颊也出现了大片擦伤。
人类的大脑很奇妙,总会在某个特定场合灵光闪现,让你在混沌与迷茫中拨开迷雾,看清现实。
剧痛刺激着牛则宇的大脑,让他从恐惧中清醒过来。
奴隶!
新的族长!
一副副记忆画面在脑海里出现。
那个时候,从赤蹄城传来了牛伟邦的死讯。整个雷角城沉浸在悲痛之中。
牛则宇和女儿对巫源恨得咬牙切齿————是他让妻子失去了丈夫,让一个高高在上的国丈变成了普通贵族。恨意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天浩押送巫源从赤蹄城前往黑角城,在雷角城暂作停留的时候,牛则宇甚至想过要带人冲进监狱,亲手砍下巫源的人头。
就是在那个时候,牛则宇见到了天浩。
他很惊讶,强大的磐石领领主竟然如此年轻。对比自己,牛则宇产生了强烈的不满。他很嫉妒,却只是嫉妒,没有想过其他方面,更没有取而代之之类不切实际的念头。
失去了族长,雷角城变得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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