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算命的也不着急,只管坐着,等有人问了,他就解释一句,样子很是随意。
庄思颜悄悄退了出去,把小厮也叫出去,轻声问他:“这人你确定是从菜市口找来的吗?我怎么看着这么神乎呢?”
小厮忙点头:“是呀,菜市口里就他的摊前人最多,我还向旁边的卖菜的人打听了,才把人请回来的。”
庄思颜问:“花了多少银子?”
小厮:“十两,李伯说要长个能办事的,银子不是问题。”
庄思颜吸了一口凉气。
难道她攒不起家业呢,养了一院子的败家子。
这会儿也终于知道那先生为何如此淡定了,无论别人怎么问他都没有不耐烦。
十两银子他在菜市口坐两个月都不一定赚得到,现在伸手捻来。
庄思颜牙疼地回到屋里,把李伯青然都弄出去,自己又生气又无奈地跟算命的面面相坐。
那算命的也不说话,手里摸着他的竹竿,泰然自若。
庄思颜就默默打量他。
四十多岁,五官端正,当然没有凌天成或者叶元裴好看,但也算地阔方圆。
身形中等偏瘦,但是坐在那里的时候,背脊是挺直的,没有猥琐之相。
他的手也跟外面漂的人有点不一样。
手指很长,看上去不相是走马串江湖的,反而像是读书写字的。
总之整个人如果认真的看,会觉得不太像算命的。
庄思颜看完了,就问他:“先生,您以前是做什么的?”
算命的面色不动:“祖上都是卜卦为生,传到我这一代时,除了封术,也学得一些解签,摸骨之类。”
庄思颜便点点头:“先生是自幼就有眼疾吗?”
“不是,二十岁之前,眼睛是能看的见的,也能读书习字,后来父辈离世,我接了祖上衣钵,开始与人算命,可能是泄漏天机太多,所以眼睛就慢慢看不见了。”
说的毫无破绽,庄思颜思来想去,竟然不知道还能问他什么了。
就把茶杯往前推了推:“先生喝茶。”
算命的也不客气,手在桌子上慢慢摸索两下,摸到杯子时,就端到口边,很有些斯文的喝上一口,随即就又放下了。
放下去的时候,杯子离他端起来的位置不太远。
也就是说,他拿起杯子时,已经把那个位置记住,不会掉到桌下,也不会放偏。
除非他的眼睛看得见,不然此人当真是厉害非常。
庄思颜重新把签子拿到手里,一根根摆开,自己看了一遍,再想一通刚才他解签的意思。
到底还是外行,总是不得其门而入。
最后只得又跟算命的交流:“先生既然是个明白人,我也跟你说句明白话。
实不相瞒,这签筒是我们在关爷庙里拿来的,怀疑他们虚假欺瞒百姓,所以才找你来解。
现在看来,里面果真有问题,但是这点问题,好像也不能把他们怎样。
毕竟还是有好多老百姓喜欢去那个地方,也不认为自己是上当受骗的。”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算命的。
在说到“关爷庙”时,先生的神色明显动了一下,虽然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但对于观察力一向很好的庄思颜来说,还是发现了不同。
她重点问了一下:“先生听说过关爷庙吗?”
算命的回:“听过,是京城难得一见的热闹之处。”
“那先生怎么看此事?”
算命的:“老百姓愿意去哪儿,是他们的事,这个跟庙里的缘法,还有我们的缘法一样,强求不得。”
庄思颜:“那先生可发现这签筒里另有玄机?”
算命默了一会儿,才斟酌着字句说:“除了没有上上签,好像……好像也没什么。”
“先生有什么话尽管直说,我这里不只银子多,还能保证先生的话不被外人听到。”
说完这句,庄思颜就狠狠朝自己的腿上掐了一把:“你这是败家主子,带着一帮败家随从啊,还银子多的是,现在叫你拿出五千两,你就笑不出来了吧?”
不过有银子确实好说话,那算命先生问:“姑娘可愿出五十两。”
庄思颜牙疼了。
是真的牙疼了,被她自个儿咬的。
她甚至还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这是长了一张什么样的嘴,这么欠,要让别人开价呢?
然而内心的激烈斗争,一点也没影响到她的嘴巴,她竟然听到自己说:“好,只要先生说的好,一百两我也是有的。”
算命的马上拍板:“那就听姑娘的,一百两。”
庄思颜:“……”
这特么的,这特么的不是算命的吧?是个土匪吧?他是来打劫的吧,手里拿根竹竿,装做很可怜的样子,来打劫她这个总是出去打劫别人的。
庄思颜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挫败过,心里有冤无处诉,肚里有苦无处说。
眼睛看着那算命的,都想上去把他掐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