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新安之战
弘农郡,新安。
弘农地理位置异常险要,为关中屏障,由关东入关中,必走此间,自古多战事,由春秋、战国至秦末,西汉末,伏尸数以百万计。旁处且不提,单单就这新安城南郊,便有昔年项羽坑杀活埋二十余万秦卒。
当然了,史书历来夸大其词,不可尽信,但纵然没有二十余万,也有数万,反正遭坑杀者甚众就是了,不然史书怎会重重记上一笔。
这几日,已经平静百余年的新安县城突然沸腾起来,鼓声如雷,杀声震天,声音形成一波*声浪,穿透力极强,横贯东西南北,响彻群山峻岭,十数里可闻。
城东城外密密麻麻遍布数以万计的战士,甲光耀目,朱旗蔽天,气势雄浑,百战精锐之师亦不过如此。整支大军分为两个部分,其中大部纹丝不动,鸦雀无声,就像一片黑色死海,不泛一丝波澜,前列阵型则稍稍松散,士卒们尾随不计其数的临车、楼车、冲车、云梯,潮水一般涌向新安城头。
而此时的新安城上,双方士卒喊杀如潮,拼死缠斗,每时每刻都有人从城上栽下,摔得血肉横飞,粉身碎骨,惟有腰间一块木牌供敛尸者辨认身份。其中一人写着:施刑李寿,汝南阳安县某乡某亭。另一人写着:卒张岁,南阳鲁阳县某乡某亭。前者代表着其主人不是囚徒即为降兵,后者则为正兵。
不过,两人生前似分高低,死后则并无不同,除了家人、乡人,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没有人知道他们为谁而死……历史只会记住,孙坚怀忠壮之烈,独排万难,舍生忘死,奋身击董……
孙坚处于阵前,神色平静的瞭望战场,异常专注。胯下,则是一匹雄壮的赤色战马,此马乃不久前大谷关之战获胜后,所得众多战利品之一,因神骏异常,孙坚以为坐骑。
昼夜不停,猛攻五日,死伤近万,孙坚五万大军折损两成,但他的眼中依旧波澜不惊。他损失惨重,对方又岂会好过?只要己方加紧进攻,用不了几日,新安必克。而夺下新安之后,余者似渑池、陕县、秦函谷关、桃林塞等皆不足虑也。倒不是新安艰险,后面一马平川,相反,以地理论,新安以西,一处比一处险要。
他之所以这般认为,信心的来源是——士气。
董卓弃雒阳,焚函谷,逃回长安,狼狈不堪。董军上下,人心惶惶,今年以来,董卓三战三败,战死者数万众,颓势连目不识丁的士卒都看得出来。董军慑于董卓多年积累下的yin威,无奈提一口气拼死抵抗,然而一旦弘农道防线新安县城陷落,其气必泄,士气立崩,纵使韩信、白起来了也没用,勤王之路将变得畅通无阻。
孙坚身后,十数人昂然而立,个个沉稳有度,一看就是久经战阵之辈。
吴景望着城头竖起的数面孙军大旗,以及前仆后继向城头攀爬的士卒,笑着说道:“董卓军已经到达极限了,慢则三日,快则一日,新安就是属于我们的了。”
身形魁梧,满面虬髯的程普冷哼道:“董军助纣为虐,岂有作为?螳臂当车,不自量力”言讫,满含羡慕地看着韩当、黄盖、文聘等人率众攻城。程普大谷关之战击樊稠不成,反被对方大矟刺中,所幸并未伤到要害,安心静养月余,目前已无大碍,可惜短期内无法亲自上阵杀敌,着实憋闷。
蓦然间,进展顺利的孙军形势急转直下,士卒像是下饺子一般跌下城头,死伤惨重。
破虏将军长史公仇称皱眉道:“打了这么久还有能力动大规模反攻,对方似乎出动了生力军……”
吴景咬牙切齿道:“困兽犹斗”
孙坚目光森然,一拽缰绳掉转马头,驭马来到鼓台,随即跳下坐骑大步而上,推开鼓手的同时,夺下对方手中的一双槌,奋力轰击向牛皮大鼓。
“咚——咚——咚咚咚咚……”
“万岁——万岁——万岁——”听到鼓声,一直处于沉寂中的黑色方阵猛然爆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孙军攻城将士本已露出不支之象,节节败退,忽闻主帅孙坚亲自击鼓助威,加之韩当、黄盖亲至城上,顿时士气大振,再度动猛攻,双方激烈搏杀,势成胶着。
韩当身披两件重铠,奋力搏斗,短短两刻钟,外面那层铠甲已经被砍得破烂不堪,内甲也有数道裂痕,血液顺着缝隙泊泊流出。
韩当退到后面,命部曲亲卫解下外层这件几乎起不到作用的战甲,另一个部曲则俯身将阵亡司马的甲胄扒下来,套在韩当的身上。
着甲期间,韩当目光炯炯的盯着前方,只见一员身雄壮威猛的董军武将左提刀右握矟,率众往来冲杀,挡者披靡,转眼间就杀十数人,斩司马两人。
韩当抬手指着那名董军骁将,扭头对身旁的黄盖道:“公覆,此人壮勇非常,当为董军胆魄,斩杀此人,董军无能为也。”
能够除掉那人自然是好,问题是,他可不是那么容易杀死的。黄盖当即问道:“义公,你有把握吗?”
“……”韩当摇摇头,在他眼中,此人刚猛无俦,善战无前,仅差董军第一猛将樊稠一线。上月初大谷关之战,樊稠率骑突击,先是刺中程普,而后在数人的围攻下再伤祖茂,最终为野利从旁偷袭得手,然而哪怕是在逃跑的情况下,樊稠还不忘还野利一礼,连伤孙军三大将领,猛得一塌糊涂。
这人和樊稠相比,纵然逊色也逊色不了多少,取其头颅,说实话韩当心里无半分把握。不过,战场之上,只争一线,以弱胜强者,古往今来比比皆是。狭路相逢,勇者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