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再三细读信笺,不禁呆了,怔了半晌,这才吹熄了蜡烛,伏在窗边四下张望,客栈内外黑黝黝地,寂无声息。
显然今晚潜入自己房中之人,无论是先来的小偷盗贼,还是后到的相助自己的朋友,都已去得远了。
第二天一早,叶天涯来到柜台,问道:“昨天夜里西山又闹鬼了么?有没有听到甚么动静?”
杨掌柜摇头道:“昨晚倒是挺安静的,没听见鬼哭。对了,就是半夜的时候,后面屋梁上有猫儿打架,闹得凶得紧哩。我老婆还推醒了我,专门让我点亮蜡烛专门到处照看。还好,也没甚么事。怎地,你没听见猫儿打架么?”
叶天涯笑着摇摇头,道:“你也知道俺是从颖州远道来寻人的。赶了好几天路,昨夜实在是太累啦,倒头便睡着了。这一夜可是睡得死猪一般。甚么也没听见。”
杨掌柜一笑,道:“叶公子,早晨想吃些甚么?我让厨房准备。”
叶天涯摇头道:“不用麻烦了。我到外面随便逛逛,顺便买些油条烧饼。”转身出门。
果如杨掌柜夫妇所言,不逢集的时候,整个小镇空荡荡的,街上行人稀少,甚至不少店铺连门也懒得开了。
叶天涯若无其事的在客栈外转了个弯,沿街走去,寻思:“看来我的行踪十有八九是被人盯着了。也不知对方是敌是友,或者只是谋财害命的盗贼。还有,昨晚留书的那位朋友也不知是甚么人。看他书信中的措词,又是嘲讽又是提醒,倒似是极为相熟的老朋友一般。嗯,此人既能击退盗贼,助我夺回包袱,又没让杨掌柜发见,自然是颇有手段的江湖中人。他又是谁?难道是欧阳松、田大同等十二连环坞的朋友?但若真是他们,又怎地不留下来与我晤面?而且他们又怎会留书骂我,还让我提防金枪门‘两只老狐狸’?”
转念又想:“一个人行走江湖,无人接应,连包袱和兵刃也难以照顾周全。早知如此,前日行经颖州之时,倒不如请邱姊姊、牛世妹一起来。可是我要杀敌报仇,危险之极,又怎能连累她二人?”
言念及此,摇头叹息,虽有满腹疑团,满腔无奈,却又无从解答,无从遣怀。
离杨记客栈二三十间门面处有家烧饼油条店,这时正有六八名客人排队站在门外。
叶天涯左右一瞧,除了比邻的包子铺外,小镇上也只有这家可以吃早点的地方了。
他排队买早点之时,听得几名男女客人正以当地土语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说说笑笑。
叶天涯凝神细听,也只隐约听明白六七成。显然各人东拉西扯的闲话家常,但更多的还是在论议“闹鬼”之事。
叶天涯听了一阵,那几人所言与老板娘的话差不多,只是说起有人见鬼的诸般细节,又自不同。尤其是西山一带出没的“诸鬼”的形貌,甚么白衣鬼,黑衣鬼,红衣鬼,长舌鬼,披发鬼,无头鬼,不一而足云云。
他一面吃着早点,一面心下盘算:“看来所谓的‘见鬼’之事,确非那个姓傅的更夫独个儿杜撰。这其中必有蹊跷。昨晚若非那个烟花耽误了,好歹也抓几只鬼回来。哼哼,我倒要瞧瞧,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
用过早饭后,望着冷清清的小镇,又想:“横竖我的行藏已露。说不定连苑家父子与四象门的人也都知道了。也说不定昨晚之事与他们有关呢。敌暗我明,情势不利。怎地才能引他们现身?”
这日他又在小镇内外寻了半天,仍是一无所获。
叶天涯回客栈吃午饭之时,大堂中已坐了几桌男女客人。
众客之中,果有一个头带金环的长发头陀,自斟自饮。另两桌男客穿的都是绸缎长袍,女的更是珠环翠绕,一身花花绿绿,瞧这打扮,显是富商及其妻妾。只有里面的桌上两名女客用遮尘布帕蒙着口鼻,均只露出了眼珠。
另外两桌酒客,一看便知是本地的寻常乡民。
叶天涯心道:“看来店小二没有骗我。这些大多都是住店的客人。那两个中年男子多半是富商店东,他们的家眷自然也都是一些寻常妇女。还有那两位遮了脸的女客也不似会功夫的样子。这些人当中其实只有那头陀似乎是个练家子,有些可疑。别个儿却也不必放在心上。”
他一面环顾众人,一面要了酒菜,施施然在角落里一张桌旁坐了。
叶天涯的座头与那头陀的相邻。
少停酒菜送上。
叶天涯独个儿据案饮酒,连尽三杯,想起仇人难觅,茫无头绪,蓦地里一股悲愤积郁之意袭上心头,忍不住一声长叹。
便在这时,忽听得砰的一声大响,却是隔壁桌的那头陀伸掌在桌上一拍,喝道:“小子,你一直鬼鬼祟祟的在看甚么?哼,佛爷瞧你贼头狗脑的,不像是好人。你再敢乱瞅人家大姑娘,惹恼了佛爷,立时挖了你眼珠子出来!”
大堂中众人一惊,十余道目光都射向那头陀与叶天涯,而目光中均有好奇甚至诧异之色。<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