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归一路疾驰,身形快成了一道看不清轮廓的轻烟,而梅轻雪等人紧追其后,眼见得前方一座黑炯炯的山崖,犹如火烧过一般,却正是镇狱崖了。尚未奔到近前,就听见一声苍凉的低吼,众人心中都是一颤,不觉加快了脚步。
紧接着又是一声低沉的嘶吼,就见青獠洞前一个女子的背影呀的一声软倒在地,似有一团火焰在洞口升腾。胡不归身子一闪,蹿到近前。只见青獠洞口处,一个身形奇伟的汉子,周身散发着熊熊烈焰,*的上身犹如赤铜一般奇古雄壮,一头长发在烈焰之中飘扬起来,面容也是奇古而狰狞,只有一双眼睛却是那么的熟悉,那双眼睛中竟似乎带着一种深沉的悲悯和强烈的抑制。当他的目光和胡不归的目光相对时,突然眼中闪现出一丝温润的光彩,转瞬就被血红的眼眸掩盖了,只听他嗷的一声低吼,转身冲进了青獠洞中。他还是那个自幼一起长大的卓不凡吗?
而那跌坐在地上的女子,却是脸色苍白的杨不悔,一只食盒打翻在地,她身子仍颤抖不已,却不像是受了什么伤。隐隐有痛苦的低吼从洞中传了出来。
胡不归心中大急,眼见得这次卓不凡朱雀附体比上次更加猛烈,甚至连身形相貌都改变了,却不知道这朱雀究竟是要夺舍还是要从卓不凡身上破体而出了?胡不归道:“不悔,你没事儿吧?”
杨不悔摇了摇头却是说不出话来,嘴唇嚅动了几下,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胡不归厉声喝道:“不悔!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赶紧去请天玄师叔来此!救小桌子要紧!轻雪,你们在这里等着,别跟进来!”说罢身子猛地一蹿,奔进青獠洞中。
梅轻雪怕他有危险,伸手去拉,却是差了半寸没能抓住。梅轻雪眼见得形势危急,而杨不悔又已经六神无主,瘫软在地,便搀扶起杨不悔道:“妹妹,天玄真人所在何处?我陪你去请他老人家来吧。”
杨不悔略一定神,道:“多谢姐姐好意,小妹这就去请掌教师伯来,请几位朋友在此稍候片刻。”说罢一纵身化为一道清光,向老霄顶方向飞去。望着杨不悔的背影一丝疑问在梅轻雪的心头升起,方才他们来时,那被朱雀附身的卓不凡究竟是要拉杨不悔进洞还是将她推出了洞外呢?
青獠洞没有其他出口,洞体却颇为幽深,蜿蜒曲折,乱石嶙峋。胡不归一路奔去,待拐过几个弯儿,猛然见到一团火光,只见卓不凡极度痛苦的抵在岩壁上,一双拳头不住的迸射出火焰,一拳一拳的凿在石壁上,乱石崩溅如雨,伴随着一阵阵热浪袭来。似乎卓不凡正处在天人交战的处境之中,在朱雀原力的侵蚀之下奋力挣扎着,试图保持一丝清醒的神志。几百拳后,卓不凡生生用拳头凿出了一个深达丈余的岩穴来,身子也随之向里闯去,似乎只等着真元耗尽,油尽灯枯而亡。
胡不归大喊一声:“小桌子!你快停下啊!”
卓不凡听见胡不归这一声喊,身子猛然一震,手上拳势略一滞待,然而随后却更加猛烈的向前疯狂打去,口中挣扎着喊出一句:“老胡!你快出去,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了!”声音嘶哑而焦急,却不知道在朱雀原力不断侵蚀着他神志的时候,他是怎么喊出的这一句话来。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要将自己深藏在这洞中,决不出去害人。
胡不归道:“我怎么能撇下你一个人走呢?咱们是好兄弟,生便同生,死便同死!”说话间便冲向了烈焰腾腾的卓不凡。胡不归双手抓住卓不凡的肩头,一阵灼热的疼痛顿时从手臂上传来,然而胡不归却抓得更紧了,两道龙气灌入了卓不凡的体内,只觉得一股苍凉古老的气息立即向自己的龙气攻来,灼热之感更胜。龙气顿时也兴奋起来,狂向朱雀原力冲了过去。
青獠洞外,梅轻雪等人焦急地等待着,只听到山洞内一阵躁动,不由得替老胡担心。梅轻雪一挥手招出落梅琴,真元灌入指端,一阵琴声铮铮响起,穿透岩石,直达青獠洞的深处。那曲声起先中正平和,随后轻缓缓数声清鸣,清静出尘的意味在曲意之中徘徊,一丝丝渗入了洞穴之中,犹如清泉一般流淌着,荡涤着一颗颗在尘世间蒙尘染垢的心灵。
张富贵和小虎率先受到琴声感应,两个不约而同的坐在地上,闭上了眼睛,清凉而喜悦的感觉涌上心头,一派舒爽已极的模样。接着梅四也坐了下来,眯着眼睛感受着那清泉一般的曲子在自己心间流淌。
一个飘逸的身影悄然落在梅轻雪身后,来人却正是胡不归等人在山道上遇见的天韵道长。此刻天韵道长心中震惊不已,却没想到这个妖族少女所弹奏的竟然是一首道家意韵十足的《流水》,更没想到这少女的琴技竟然精湛到如许程度,单以琴技而论便已经不在天韵本人之下了。更为难能的是这妖族少女竟然能够领略《流水》一曲之中的妙境,直追神韵而曲调散漫自然,没有一丝呆板,却如奏活了一溪流水,自高山上潺潺而下。
爱乐成痴的天韵道长立时双手虚按,一只碧玉箫蓦然出现在指端,顿时清管流声,箫声悠扬荡漾,化入淙淙的琴声之中,顿时流散飘逸之气更胜,一阵阵散入青獠洞中。
却说青獠洞中的胡不归,手上剧痛难忍,而体内龙气与这朱雀原力争斗的难解难分,经脉血气一并震荡不已,实在是内外煎熬,难受至极。卓不凡却依旧猛力向前狂攻,眼见得一个岩洞越来越深,却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卓不凡才能停下手来,似乎他若不发力在这岩石上,一身郁积便无处排遣了。
猛然间,一阵清凉的乐曲传入两人耳中,胡不归顿时感到一阵舒爽,似乎手上的被炙热高温烧灼的疼痛也减轻了几分。而心中的烦躁焦虑也渐渐的舒缓下来,他不由得稳住心神,全力操控龙气与卓不凡体内的朱雀原力相抗衡。
就在此时,突然卓不凡的拳头咚的一声,似乎有金铁的声音传来,却见崩裂的岩石后面露出了一块一人高的铜牌,铜牌上似乎镌刻着极其繁复的花纹和咒语。然而此时谁也没有注意这些细节。卓不凡前行之势受阻,不由得双全疯狂的凿向那铜牌,顿时炙热的火焰自拳头不断的迸射出来,咚咚之声不绝于耳。在朱雀原力的作用下,高温瞬间侵入那铜牌。
就在卓不凡狂击那块铜牌之际,他体内的朱雀原力大部分被调走冲击那块铜牌了,顿时胡不归的龙气长驱直入,奋力驱赶着卓不凡体内变弱了的朱雀原力。
突然轰的一声,卓不凡的拳头竟然打碎了那块铜牌,一个亮晶晶的事物在铜牌后面骤然粉碎。猛然间,山体中一个奇异的空间被打开了,卓不凡的身子向那空间陷去,胡不归双手抱住卓不凡,两人同时陷入了那个莫名的空间之中。似乎是某个禁忌法阵被卓不凡打破了一个缺口,黑暗顿时将两人吞没了。
卓不凡身上的火焰在破开这个空间的同时熄灭了,一阵奇异的能量波动令朱雀原力一点点地退回到胸口天罡北斗阵中,重新蛰伏起来。四周是犹如实质的黑暗,即使是修为达到了道胎期的卓不凡和被龙气改造过身体的胡不归运起真元却依旧两眼昏黑,不能视物。随着朱雀原力的退却,胡不归也撤回了自己的龙气,而卓不凡的神志却逐渐清醒过来,他问道:“老胡,这是哪里?”
胡不归苦笑道:“我若是知道那就好了,小桌子,你没事儿了吧?”
卓不凡点头道:“这次当真是凶险之极,没想到这朱雀躁动的如此厉害,它似乎是意识到我的修为不断提高,怕终有一天被我炼化,所以才会按耐不住,想要尽早出世了。幸好有你来了,我当真怕我被它控制了,伤害到你。”
胡不归道:“扯淡,你当真相信你被朱雀附体的时候打伤了天竹师叔和大师兄?那我问你,你这次的情形更为严重,为何你却一拳拳的打向石壁,而不对我发一拳呢?我便不信这些鬼话!”
卓不凡一声长叹道:“我自己自然是不会打伤天竹师叔和大师兄的,可是这朱雀可就难说了,我总感觉它如同一个妖魔一般,残忍好杀,嗜血成性,并且当它将我完全控制的时候,我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若不尽早将它降伏,只怕它当真会借我之身为害世间呢!”
胡不归皱眉道:“我也与同是四神兽之一的玄武打过交道,却怎么感觉它并非是残忍好杀的妖兽啊?难道这四神兽之间的差异竟然如此之大?”就在胡不归正在琢磨朱雀与玄武的差异时,突然全身龙气骤然狂飙,如临大敌的感觉更胜过与朱雀原力相遇的兴奋,一种前所未遇的危机感涌进了胡不归的神识之中。与此同时,身周那犹如实质般的黑暗骤然扭动起来,便像是一头庞然巨兽苏醒了一般。
而身负道胎的卓不凡自然也早感应到了这一番变化,似乎一个极度危险的对手就隐藏在这无边的黑暗之中,阴冷邪恶的气息越来越盛,胡不归和卓不凡向背而立,全身修为提升到了顶点,全力戒备着。
突然,两人只觉得身周那犹如实质的黑暗骤然一空,身子紧跟着便向下坠去。眼睛似乎依稀看到一条黑影向外蹿了出去。顿时那庞大的黑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目所能视的暗淡,只见这是一个深藏在山腹内的大空洞,空洞的四周一共有六十四块铜牌,每块铜牌上镶嵌着一个晶体,卓不凡认出,那似乎是清城派的小罗天伏魔阵法,却比在藏经阁典籍中记载的伏魔阵更为繁复。小罗天伏魔阵法一共使用八块密炼伏魔镜,而看这个大阵竟然使用了六十四块伏魔镜,将这个所在封印的密不透风,只有从被卓不凡打碎的那块铜牌处露出一个大洞来。两人稳住身形,却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知道方才这里被封印着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