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抽噎噎的泪水冲不断这样的委屈,“我已同母亲商议过了,下月初七就迎她过门。”……他的话语一直回荡在耳畔,让她的心儿不断滴着鲜血。“咳咳……”她越想越痛,不觉得咳嗽了起来。木槿忙上前去拍着她的肩膀,轻声说:“姑娘若有什么委屈,只管说出来,有瑾儿呢……”沁雪抬头,看到木槿站在自己面前,泪水早已冲出眼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姑娘若还是这么哭下去,身子会受不了的……”木槿安慰道,沁雪拉着木槿的手,问:“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木槿看到,沁雪的瞳眸里不再清澈,似乎蒙上了一层水雾。
又是一个静谧的夜晚。好不容易服侍沁雪睡下,木槿才从屋子里走出来,手中拿着那块带血的手帕,不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好在帕子上绣着一枝妖娆的梅树,沁雪没看出自己吐出了血,吃了药便静静地躺下了。
来到浣洗房,木槿将那块帕子和被汗珠浸湿的衣服揉在木盆里,然后撒下皂角,预备浆洗,这时浣洗房里的桑梓抱着一叠衣服从侧门走了出来,见是木槿,遂笑着问道:“姐姐这么晚了还要浆洗么?”木槿看那桑梓,一身茉莉色长裙,乌黑的青丝由一根琥珀发簪绾着,姿容俏丽,可爱万分。便微微笑着:“姑娘身子不大好,睡下的衣服全都湿了,我才拿来预备洗呢。”
桑梓蹲下身子,道:“不必劳烦姐姐了,这本就是我们浣洗房的职责,姐姐给我好了。”说着夺过了木盆,木槿笑着道谢道:“真是谢谢妹妹了。”桑梓笑着说:“姐姐真是客气,下次若还有这种活计,姐姐只管交给我就是了,或者随便派一个小丫鬟。”木槿道:“那就烦劳妹妹,我明儿再来取。”“不用,”桑梓说,“明儿早晨我让小萝送去。”谢过桑梓后,木槿才从浣洗房走出来。
暮春时节,花落成阵,荫满未及盛夏。蝉儿嘶鸣,琉璃盏,瓦冷霜花荏苒醉。和着墨色如洗、寂寥空旷夜沉沉,花木深深。青石板,木栅栏,柔指纤纤绕。薄雾凉透衣襟,发鬓如丝,荷香脉脉。
不知怎的,在这寂静的夜,木槿忽而想到了他,宝蓝色长衫时不时浮现在脑海,还有那块儿温润的羊脂玉。“这个时候,他会做什么呢?”她的脚步不自觉的向着祠堂的方向走去。只是可惜,祠堂的门已经上了锁。望着高大的门框,木槿淡淡一笑,自语道:“许是我想太多了,他会做些什么?必是睡下了。”这样想着,便回身离去。“什么人?”是莲香的声音,木槿唬了一跳,忙躲在一棵苍松后,她看到莲香提着一个沉香木食盒,往自己这里走来。好在木槿眼疾手快,指尖弹出一枚小石子来,正中莲香的头部,昏倒的莲香被木槿拖到了古松后,然后自己从她身上拿出钥匙,提着食盒进了祠堂的后院。
风儿吹过,水纹起涟漪,波光粼粼,月影静逐千里。石桥月下,皆是片片新荷,荡漾在浮藻间,沉淀着彩虹似的梦。
来到小屋前,木槿轻叩门扉,轻声说着:“公子,奴婢给您送饭来了。”“就放在门口吧。”如此冰冷的言语,让木槿的心好似沉入了万丈深渊。“夫人吩咐了,这是让膳食坊特特为公子准备的饭食,让奴婢亲送到屋里。”木槿继续说道,“那你就进来吧。”还以为他会拒绝,不曾想会这般轻松的进去。
青砖绿瓦间,粉黛萧墙里,袅袅青烟还在燃烧,时鲜瓜果鲜润无比,不过是同前厅一样,供着一方牌位,细细看去,靛蓝色的排位上写着:孤母王氏之牌位。右下角镌着一行小字:圣德七年腊月初七爱子安夜辰立。看到这里,木槿不禁呆住了。
安夜辰,这不是皇太子的名讳么?太祖皇帝惟一的子嗣,只不过他的母亲王贵嫔并不受宠罢了,好在因着安夜辰,太祖皇帝才将她封为从二品的贵嫔之位,赐了一座华美的宅子,然寒风萧萧,却也只是楼高孤影独望,坐看诗书古卷。还奢求什么?自己的儿子做了皇太子,虽然由皇后抚养,不曾见得一面,亦欣喜万分。
是真的喜极而泣么?多少个孤寂的夜,木槿都会看到王贵嫔独自坐在昏暗的烛火下挑灯刺绣,那一针一线,不尽的是一个母亲对儿子深深地爱。她见过她缝制的衣衫,那么细腻,那么用心,比不得宫中绣娘的手工,但木槿觉着,那是世上最好的刺绣,不仅仅是普通的料子,和那些毫无温度的针线。
不过顷刻间的灰飞烟灭,这场痴情恩怨也便作罢。叹息须臾之间,只剩下了这方牌位,本应该陪伴太祖皇帝左右,如今竟会蜷缩在这小小的祠堂里,连名姓都未曾留下。木槿轻轻地的叹息着,伸出手轻轻抚摸牌位上的字迹,道:“贵嫔娘娘,还认得奴婢么?奴婢来看你了……”“怎的还不进来?”是他的声音,她忙缩回了手,平复了一下心境,然后低着头走进里间。
素净的帐幔隔着纱窗,投下如水的月光,映照在红色的楠木桌案上,趁着朱红的蜡烛,让木槿想起了冬月的红梅。“你不是莲香。”一句简单明了的话语,慌得木槿的手颤抖了一下,连呼吸也变得急促不堪。“公子,这是夫人备下的饭食……”她的声音小的连自己都听不见,只是将食盒放在桌子上,本想着再问些什么,却只觉着脑子里都是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忽然,他用右手的食指指尖轻轻勾起她的下巴,用不带任何表情的言语说道:“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总之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因为你只是一个丫鬟。”满怀期待的心一下子沉入了万丈深渊,她看到他的眸子里蕴藏着猜不透的心思,那么深邃,那么地,让人难以接近。
木槿轻轻一笑,道:“潇潇故人心已倦,鸢尾花开四月天。木槿丛生一夕艳,馥郁芬芳夜难眠。”他看到,木槿柳叶般的眉间处,有一粒小小的胭脂痣,好像雪海间的一株红梅。
轻柔的月薄如蝉翼,清澈的瞳眸里尽是似曾相识的困惑,可是他却在也不敢冒这个险了,为着自己,也为着将来夺回属于自己的位子,暂时躲避在这个祠堂,躲避在昔日皇后的石榴裙下,才会是最安全的。<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