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想抽出些时间去陪陪沁雪,毕竟也是很久没见到自己的主子了。所以她本以为自己会很开心的,哪里会晓得,自己何时开始这么不舍得离开这里,不愿意回到关雎楼里去,而是心甘情愿的呆在这儿。
脑子里忽而又想起了夜辰,他是那样的温柔多情,对自己呵护备至。自己病了,他还会在夜里悄悄来看自己,不顾府里人发现他的风险。倒真真是对自己好,可是自打上次听了他对安逸云说的那些话,才知道,他是辜负了自己的心。
她轻轻的叹口气,却被另一侧的安逸云听到了。他问她:“怎么还没睡么?”她听了后没有理会,他又说道:“明天我要走了,不知会不会下雨。”她说道:“这雨若是下**的话,明儿说不定就不会下了,王爷不必担心。”
“不是担心这个,只是担心路上会下雨。”他说完这句话后,屋子里又重新恢复了平静。木槿心中还有些渴望,她在期盼着他会说留下在住两天的话,可是那怎么可能?再说了,他是驻守北疆的大将军,齐王殿下,自己就是夜辰所说的一个丫鬟,就算是以前,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宫女,这种想法连想都不敢想的。
算了,还是安心睡下罢,明日一早还得早些起**,准备准备去送他。于是木槿用被子裹了身子,然后酣然入睡。耳边,似乎有人在与自己说话,似乎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安逸云抚着她细腻的脸庞,柔顺的长发,轻声说道:“等着我,我会来接你,做我的妻……”他看着她娇憨甜蜜的睡着,禁不住在她的额头处印上了自己的吻,微微笑着,此刻在他的心里,木槿是自己的唯一。
小桥无语,星月紫宸,破晓黎明。青石板,篱笆前,西湖畔,高楼不胜寒,有人楼上愁。黄叶纷纷,宛若蝶飞。渡口,兰舟,落花瘦。
日出卯时,木槿便下了**,刚走出自己的屋子,就发现安逸云早已不在**榻上。**铺收拾的整齐干净,枕头边上还放着他平日里看的那本书。她的大脑一片空白,难道,难道他已经走了不成?泛黄的古卷,上面潦草的写着“春秋左氏传”,这是他最爱的书,如今,竟也留在了这里。
木槿慌忙跑出屋子,只见安逸云站在花林下,负手而立。一身靛青色长袍,在清淡的阳光下,淡荡出高大的身影。看到他还未走,木槿心里偷偷开心着,上前喊道:“王爷怎么起这么早?奴婢还以为王爷走了……”
他听了这话,皱了皱眉,道:“你应该庆幸,再也不用照顾我了。”说着径自进了屋子去收拾行李。木槿站在原地,想着方才那句话,也并未有什么错儿。正自胡乱猜测着,那安逸云早披了一件雪狐披风,带着随从离开了这里。
“王爷……”她也顾不得天气寒凉,只穿着件儿单衣,跟随着安逸云而去,只怕是来不及去送他,或者说,这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来到角门前,已经有许多人站在这里了。一辆马车早已候在门前,三娘见了安逸云,笑着道:“我身子不好,怠慢了王爷,还望王爷见谅!”他也并不多说什么,只是上了马车,随从则驾着马车奔驰而去。木槿希望他可以掀开帘子看自己一眼,哪怕就只是一眼。
无奈这只是妄念,她耷拉着脑袋,扶着栏杆,脚步沉重的回了那个院子。似乎还残存着他的气息,他的身影好像还在这儿。木槿轻轻抚摸着这里的一桌一椅,苦涩的笑着,然后又缓缓坐在那张铺好的**榻上,想着昔日为他换药的情景,心里夹杂着苦涩的甜蜜。
当她的眼光落在枕边那卷书籍后,不自觉的拿在手中,上面残存着他的温度,真好。轻轻翻开书页,那字里行间散发着一股墨香,清幽,淡雅。忽然,书页里隐隐露着一纸素笺,木槿心头一震,展开信笺,清秀的小楷现于眼前。
芳草萎黄兮,藕枯荷败。花叶凋零兮,莲塘半裁。三秋斜阳,鹃啼雁翔。柳长系,心难留,雷锋塔,佳人故。公子多情偏又来,明年相思卿知否?
“雷锋塔……公子多情偏又来……”木槿心里一片欣喜,匆忙换了身衣服,从后门的马棚处牵了匹马,随即向那西子湖畔快马加鞭而去。这个时候,他应该是走得很远了,但是她相信,他会等她,一定会的!想到这儿,木槿手中的鞭子愈发紧了,马儿长嘶,那日头已经上了中天。
一路陌上叶儿落,纷纷扬扬。寒风起来,萧瑟不已。可是木槿却并不觉着冷,一想到西湖畔边安逸云会等着自己,她便会觉着再冷也是值得的。
绿水淙淙,白浪滔滔,旧词新曲谱不尽,又是一年秋来到。最喜湖中莲叶败,留得残荷听雨声。独留卿颦上高楼,上高楼,难写忧愁。
彼时已是午后申时,日影偏西,打落在柳树梢头,像是上了一层金子。晚霞映照晴空,苍穹暮霭浅淡。
水泽畔边,一名男子身着玄色长袍,负手立在芳草琥珀处,宛如一尊纯美的雕像。木槿飞身下马,来到那人面前,不是安逸云还会有谁?他棱角分明的面庞上泛着浅浅的笑意,不似前日般冰冷如霜。
此刻他看着眼前的木槿,在霞空的映衬下,好似夕阳中的新娘,在西湖畔边,可人妩媚,叫人爱怜不已。“王爷忘了这个……”木槿从袖中掏出那本《春秋左氏传》,递到他的手里,说着,“还请王爷一路保重……”言罢满面通红,转身上马离去。
远远看着她的身影在小径拐弯处消失,他才觉着心里有些失落。“王爷,该走了,不然这天黑可没地儿落脚。”随从提醒道,他边应着边上马依依不舍的走着。来到一处茶楼,歇脚的功夫,他亦打开书本,只见里面夹着桃花色的信笺,上面工工整整的写了两句话:燕环故榻,遥忆人家。经年过后,公子无缘。
这自然是算不得诗,只是这后面“公子无缘”,让他颇感痛心。他知道她是恋着他的,可是为何又说“无缘”,他实在是不解。跟她相处的这半个月,他已然对她产生了依恋感,纵然知晓大哥夜辰与她之间的情感,可是他却依旧执着。
将信笺放在烛火上,那摇动的火苗把信笺化为灰烬,只剩得空中弥漫的微微桃花香。他甚至怀疑过木槿,是不是当年的那个宫女,他喜欢木槿花儿,也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的,如今想要弄清楚这个事实,也唯有找太宗皇帝,或许他会知道。
“王爷,这外面又下雨了,不知明儿会不会停,若是一直下着,怕是连杭城咱们都出不去。”随从从外面回来,打了些酒,又道,“木槿姑娘说得对,这喝酒伤身,王爷还是就此罢手。”听到木槿的名字,他只忽然觉着心头一痛,也不打伞,径自向屋外,那片连天的雨幕中走去。
四下里到处都是灰色的水花儿,盛开在旷野之中,水珠儿透明,淅淅沥沥,雨声大作,虽没有电闪雷鸣,那有节奏的雨声阵阵,煞是好听。忽然一袭绛紫色的身影在他眼前晃动,一柄水红色的小伞在雨中愈发娇媚。
也不待木槿上前,他便大踏步走了过去,准备将她搂在怀内,可谁知,这却是他的一个幻影,那是一朵水花,暗影摇曳。这个时候,雷声大作,一道闪电,将东边的天空撕裂了一个血红的大口子,那风儿便瞬间席卷着雨点倾盆而下。
什么都没有了,他呆呆的立在雨中,无望的看着雨幕下的两盏大红灯笼,在风雨中摇晃,他只是希望能够再见到她,哪怕是一眼,哪怕是,一个背影,他亦心满意足。如今,却只有漫天的雨花,盛开在这灰色的世界中。<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