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程谦先哭了,他一边唱着“我终于知道曲终人散的寂寞”,一边泪如雨下。
五年前的夏天,我站在一院高大的外科楼下,对穿着白大褂意气风发的程谦说出“我爱你”的时候,他看着我,惊讶了很久,然后丢了一句“沫沫,别开玩笑了”便转身离去。那一晚,我哭了整整一夜,为自己这么多年来对程谦卑微而隐忍的暗恋,为这出一个人唱了十几年却没有结局的独角戏。
第二天,邱阳站在二院青草盈盈的大花园里,咬牙切齿地对我说:夏小沫,就算是一块石头,放在心口这么多年也能捂热了,可这十几年,我怎么就感动不了你?!我看他,如许多年前那晚他看我那样看他,凄然笑了出来:是啊,怎么这十几年,我就感动不了他?!
夏日午后的阳光白晃晃地灼眼,邱阳忽然放开抓着我肩膀的手,颓然笑着转过了身,风把他的白袍扬起,映在我眼里尽是温柔的哀伤。
两天后,我回了北京。
这一次,我彻底与深圳告别,与我的过去告别。
月底的时候,我寄了礼金和礼物过去。我在贺卡上写:程谦,我和邱阳一起,祝你新婚快乐!
不久之后的一个深夜,我接到程谦的电话。他说他没有结婚。他说买戒指的那天,他突然醒悟,这么多年来他不断换女朋友,不断谈无疾而终的恋爱,其实只是为了等一个真正合适自己的人。他说沫沫,其实我是爱你的,只是自己一直不知道。他说,如果你愿意,就回来,我要和你在一起。
我握着听筒,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程谦终于说出了这么些年来他从未说过的话,于我而言,那即是一个答案,回答了我这么些年来所有的不甘和等待。可是得到这样的答案,我并不觉得开心。我爱他的时候,他倔强固执,不肯为我停留;现在我不爱他了,他却给我这样的承诺,有模有样,有起始,有归因,并且声音明亮,动听。
三年前,我离开深圳去北京。
在机场大厅,我一直对着来送我的程谦微笑,我想只要他开口挽留,那么我就义无返顾地留下来。可是我笑到脸几乎僵掉,他却只是跟我挥手,还说“我以为你开玩笑呢,没想到真的走啊。”就在那时,我似乎清醒过来,明白了所谓的爱情。
于是平静下来,头也不回地与程谦作别。
没想到一个月后,邱阳却随我而来。夜晚的北京机场,我接到了憔悴而落寞的他。他抱住我,说,沫沫,我不能没有你!
我哭,问,你怎么这样傻?
他一边擦我脸上的泪,一边帮我整理被风吹乱的发。然后,轻轻说,因为你值得我这样傻。
窗外月色朦胧,电话那头的程谦还在说着什么,可我不愿再听。我想一切都该结束了,这场自尊心与抵抗力的游戏,我再也没有力气玩下去。
程谦辜负了爱情给他的馈赠,我便不能再辜负。而今晚他对我说的那些话,如果早些年就对我说了,那么结局也许会不同。只是现在,我已不再爱他。而我曾经对他的那场盛大的暗恋,已经成为过去,成为如水流年里再也不可追朔的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