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朴实,很自然,乍一看好像跟一个普通话的农家人没什么区别。不过梁辰却能感觉得到,这种朴实自然的深处,却是一种阅尽世事之后的锋华内敛,而这种内敛的锋芒才更可怕。就如一个用刀的人,杀时惊涛怒浪,收时静若止水,已经做到了收自如,普通人,能做到收自如又有几个?
“你是梁辰?”那个中年人温和地向梁辰笑问道。
“我是。您是春和堂春家家主,春万山?”梁辰站在地下,微笑反问道。
“说得没错。来,上炕坐。”春万山向梁辰一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微笑道。
“谢谢。”梁辰脱了鞋子,已经上了炕,盘膝坐在了春万山的对面。炕上很暖和,坐上去让人生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尤其对一个彻夜未眠砍杀了一夜已经困乏到极点的人,真有一种想立刻躺上去睡一觉的冲动,不过梁辰神色轻松,却好像半点都没有犯困的感觉,让春万山看在眼里,略点了点头,这也是一个小小的考验,考验一个人的意志力倒底是否坚定,是否能随时都战胜来自本能的生理需要。
春万山不再说话,只是伸手入瓷坛中,拿出了酒壶来,将已经烫好的酒给梁辰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浓醇的酒香溢起,让梁辰赞了一声,“好酒。”抬头望着春万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酒应该是农村自酿的玉米土酒酒头,至少封存了二十年以上。”
“呵呵,年轻人,很有阅历。说得没错,这酒,跟小凯一般大了,还是二十年前小凯刚生下来的时候,我亲手封存的酒,今天才取出来。二十年前,小凯就是在这里出生的,可惜他刚刚满月,春家的人便找到了这里,带走了我,程四拼命救走了小凯和他的母亲。二十年了,岁月悠悠,如白驹过隙,转瞬而过,想起来,让人无法不感叹。”春万山很是诗意地长叹了一声,转动着手里的粗瓷小杯,看着那杯中的清澈粘酒液,不胜唏嘘。那酒液陈酿多年,水份早已经自然蒸得七七八八,半点也不挂杯,可那往事却永远不像这酒,纵然经历多年的沉淀,却依旧挥之不去,挂满人心。
“呵呵,不止是感叹吧?”梁辰眼也不眨地望着他,淡淡一笑道。
春万山一怔,随后抬头望向梁辰,眼里有着复杂的神色一掠而过,不再说什么,一仰头便喝尽了杯中的酒,而后将杯子往桌上一墩,蓦地一抬头,陡然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般,眼神中锋芒毕露,锐利无比,直直地望向梁辰心底深处,“梁辰,你可知罪?”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问道,语气里充满了说不出的肃杀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