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个时辰,奶奶抬头看,朝阳、庙宇、奶奶的视线,三点正在一条直线上,光晕染红了山巅上那座精致的小庙宇,把它的轮廓勾勒得红彤彤一片,闪闪金亮,熠熠生辉。庙宇旁边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挑着无数个七彩的光圈圈,奇妙的变换着,艳丽无比。今天是个好日子,奶奶这样想着,心里总算是舒畅了些。
爷爷家在双庄最南边,站在爷爷家的门口向南看,是一片诺大的场院,这里早先的时候本来是一片杂树林,后来被人清理出来,碾成了平整的场院,麦秋两季收获,乡亲们便在这里打场晒粮。场院的北边有一道土堰,也一块平整了,逢年过节,便有好者在上面唱京戏,扭秧歌。爷爷的院子很大,周遭都是大房子,青石底座,青砖墙体,青瓦盖顶,透着古香。西偏房的窗户底下,有一架石磨,是爷爷爹做豆腐磨豆子用的,据说是从爷爷的爷爷那一辈传下来的。院子的西南角有一座石碾,比奶奶村里的那座石碾小一些,也是青石垒砌的碾台,青石的碾砣子,泛着青幽幽的光泽。那时候,在村子里能独有这么一座石碾是了不起的事情。算得上是有钱的大户人家了。石碾的后面有一口窖井,井口上盖着一盘废弃的石磨,是冬储蔬果用的。站在爷爷家的院子里向上看,能看到整个双庄村的全貌,因为双庄村正在一道山腰上,一家紧挨着一家,一户叠压着一户,前家的院子连着前家的屋顶,后家的屋顶连着后家的院子,以此延续,一直漫延到黑山脚下。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幅竖立起来的三维立体图画,煞为壮观。爷爷的村子很大,有五百多户人家,三四千口子人,是当地有名的大村子。
奶奶爹把奶奶送到爷爷家里,自然就成了座上宾,刘老豆单门独户,没有兄弟姐妹,便亲自陪他喝酒,两人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中间是一张大方桌,上面摆好了热气腾腾的美酒佳肴,奶奶爹坐的是东边的正位,刘老豆坐在西边的副位。刘老豆端起了一杯酒,举到奶奶爹的跟前,说:梁老弟,果然是夫子行为,言出必行啊。刘老豆话音未落,奶奶爹早就端起了一杯酒,仰起脖子一饮而尽,他早就等不得吃喝了,只是闻着这满桌子酒菜的香味儿,就能把他馋出个鸟来。
刘老豆看在眼里,只是笑笑,他端起酒盅,也把酒灌了下去,然后指指桌子:亲家,请便。
奶奶爹夹起一个圆圆的熏肉丸子,填到嘴巴里,形态夸张地咀嚼着,下颚的那缕山羊胡须,像是一支握在书法大师手里却一时不知怎么下笔的毛笔尖,在那里胡乱地摆动着。
梁夫子咽下那口丸子,又端起了一杯酒,看着刘老豆说:刘老兄,咱俩成了亲家,以后免不了来讨扰你了。
刘老豆也端起了一杯酒,微微一笑,说;梁老弟,这个没得说。就看你女儿的肚子争不争气了,如果给我们老刘家生一个儿子,我每年送你两坛子酒,如果生了两个,三个、或者更多的小子,我一天送你一坛子酒。梁夫子来了精神头,把酒一饮而尽,眼睛瞪得雪亮:亲家,你说的是真的?随后,他朝着内屋高喊了一声:墩儿,听到没有,你老公公可说了,你要是给老刘家添一群小子,你爹我可是吃喝不愁了,你可要给爹争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