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拂衣而起,一把拉起老僧,道:“速去速回,或可日落之前看些云霞。”
说着,俩人便要行走,却听旁边有人说话,道,“二位慢走,我却有些话问说。”道长回头去看却是那棵歪脖松树化作人形,模样相貌似是个佝偻老者,正在作揖,笑道,“却是你这蠢物,不想我二人在此时常论道,被你听了去,竟得了道行,也通晓了这宇宙变化。”回头却是看了看僧人,又道,“你且说,你要问些什么?”
佝偻老者又作了一揖,道:“承蒙仙师照顾,得以聆听教诲,只是弟子有一事不明,烦请仙师告知。”僧人道,“你且说,我们还有事去办。”老者道,“只是不知,可否告诉弟子,何者为天地,何者为生死?”道人笑道:“你这问题,我们穷极一生却也不知。”老者面露难色,想了想道,“多谢仙师,弟子明白了。敢问仙师名讳。”
僧人道,“我二人却也未曾这般繁文缛节,怎地熏陶出你这般儒生。”又道,“他却叫做天地,我便叫做神魔。”说完,拉着道者便走。待得老者抬头再说话时,已是不见了踪影。佝偻老者茫茫然看着眼前的虚空,喃喃道:“天地,神魔……”猛然抬头,惊道,“莫非他们就是那《仙侠谱》的编著之人?”想想又叹道,“可惜,可惜,竟忘记借那仙侠谱一看。罢了,我便也入这凡尘看一看人间兴落。”说罢纵身一跳,竟从那土中坠了下去。
下边原是人世。
这山,这树却是在云朵之上的。
且不理会这天上之事,单表这人世间之事。
却说神州大地,沃野千里,市井人情各不相同。单言这冀州西川之中,有一县城,叫做浊郡,东临浊河,凭之命名。这浊郡自古便是丰乡僻壤,人民生活殷实富足,县官也是清明廉洁,虽贪些小财,于大事上却从不含糊。西川地处险要,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然,到得浊郡之时,却是强弩之末,无人爱之,故而尽管朝代更迭,到得这里也是影响不大。无非是换换称呼,赋税多少罢了。
这一年,天气出奇的炎热,路上都不敢行人。到得七八月时节更是骄阳似火,不见一点雨水的模样,庄稼干枯在田地里,民不聊生。偏偏今年新换的皇帝,赋税加重,府库里的粮食都捐了出去,也不及赋税的十之一二。县官也是无奈,召集众乡宦商讨大计。正说起这祈雨之事时,天空忽降大雨,瓢泼水注,豆大的雨点连下三天绵延不绝。自此之后,便是终日阴天,不见丝毫日光。寒风刺骨,夏寒料峭。
夜里,县官愁眉不展,唏嘘哀叹。床边坐着县官的夫人,唤作王氏,闺名娇杏。小声劝道,“官人,见你近日一劲儿叹气,愁眉连锁,可是为了这夏寒之缘故。”县官心中正是恼火,自是不愿理会,糊涂的应了句,便要和衣而卧。王夫人上前,欲行房事。双手正解其衣佩,被县官一把推开,道,“糊涂贱人,成天尽想些荒淫之事!”说罢气喘吁吁,转身要走。王夫人一把拉住,道,“官人休要生气,要解你烦心之事,却也不难。只是奴家本欲承欢以解官人之忧愁,继而相告。此时想想,官人却是嫌弃奴家,奴家还说之作甚。”语罢作势要走。只是罗衣已解,香袜已除,起身之时,稍一用力浑身便已赤裸。耽于颜面,却也不遮不掩,欲待县官求她。
不想此时县官却没那闲情雅致与她玩闹,见她说罢话,却只是站在床前,想是又与自己胡闹,也不理她,径自又和衣睡去。王夫人受的冷落,心中火起,道,“你当真不求我!”县官却只是装睡。王夫人笑道,“好,好,好,你自是不解风情,我又何必与你共渡百年。也罢,我自去了,不再理你这凡俗之事。”说罢,抄起床上衣物,扬长而去。
县官只道她玩闹,不想第二日满府不见夫人身影,派人四处寻找,均说未曾得见,想起夫人娘家是旁郡,派人去寻,却说何曾有过此女?县官大惊,自己去时,却见一年前嫁娶当日之房屋全然不见,恍惚中以为遇到妖人,却不解为何妖人会自行离去。
百思不得其解,聚集众乡邻商议时,有人言说,“曾听闻浊东郡中有异人,唤作长发道人,善捉妖,通晓鬼神之事。郡中有一人家,常闻院井中有小二啼哭,一夜,梦见一孩童发髻朝天,身着一小红肚兜,却手持宝剑,剑上有血光。惊醒,翌日看时,自家大儿已死在屋中,脖项之间为利器所伤,禀明县令,有仵作来查看时,说是剑伤。然,我朝自开国以来,民间禁止私藏兵器,凡刀剑者均记录在册,查验一番,无人有所嫌疑,又说起昨夜之梦,有人举荐长发道人。道人来到之时,说是井中有一孩童魂魄,自说为其家人所害,故而斩其儿以报杀身之仇。众人不信,又说可派人打捞。果见一孩童尸首,全身均已浮肿,却是穿的红色肚兜。主人见隐瞒不住,只得说清实情,却是有一日夜里有美妇人怀抱一幼童来家中投宿,因见其包中金银众多,见财起意,与自家大儿将其先奸后杀,将幼童亦惯于井中。道人言道,‘恐怕不及如此,那孩童鬼魂言说,他在此间游荡多日,见许多游魂迟迟不去,问起时却是尸身异处,不能投胎。想来你家中毕竟还有其他尸首,你与你家大儿却是惯犯,见色起意,因财杀人之事怕是所犯不在少数。观你眉心黑气,面色蜡黄,定是久居于鬼魂之地。还不速速说明!’主人跪倒在地,将所犯之事一一说出,又在其家中炕洞之中见的瓶罐众多,其中许多貌美女子之首级,口唇张开,似在呐喊冤屈。原是这家主人乃多截获芳龄女子,先奸后杀,又喜好收集头颅,只因众女皆身首异处,不得通鬼魂之术,而幸得一小童全尸,得报此仇。事后,曾有人听说,却是长发道长游玩之时,见此处魂焰冲天,近前看时,却是民居之所,又问及众鬼,才知道此间主人之事,便传了小童些许术法,使得此事得以昭雪。”众人听完唏嘘不已,又问及长发道人的居所,却说不知,道,“道人自是四处云游,神龙不见首尾。不过却是有一个道观,唤作云观。却是他得道之处,道人也在此处授徒,想来他徒弟也会在此之处,何不前去察看。”
县官听闻得此异人,起初有些抵触,他却也是读的圣贤书之人,不信此鬼神之事,对于此等修道之人更是嗤之以鼻,称曰无非是装神弄鬼,混淆视听。虽有其夫人之事,却也不想去找那道人。如此二三天。郡中积寒愈甚,忽想起夫人曾说有法相告,又想起以前种种恩爱情形。心中大悲,哭喊一夜。第二日醒来,却见夫人睡在身侧,大惊,问时,却说回去娘家过了几日,夜间回来不曾吵醒官人。县官大惑不解,又派人去旁郡查探,却见那厢竟又盖起了一年前的房屋,想来不过三四天光景,再快也不可能这般迅速,况且房屋富奢豪华,不似一般人家,就算最快的工匠也须得半月时间。县官战战兢兢,夜里不敢上床睡觉,那王夫人却也不理会。第二日,县官召集属下秘密吩咐道,“快去云观请来长发道人。”<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