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逢没听齐淑芳提过慕雪寻的事情,诧异道:“是谁?”她端起茶碗,光是嗅其香,观其色,就明白郑老和郑老夫人的意思了,茶碗中漂着的茶叶是狮峰龙井中的的是炼钢那时候吧?我娘家齐集大队那边真是砍伐了不少树木,后来新政策下来又把树木补回去了。那时我还小,娘家离得坝西山比较远,不清楚坝西山有没有被破坏。不过,根据我的观察,应该没有,坝西山老林里的树木最少都有几十年的树龄。”
根据她的猜测,可能是坝西山老林里山势险峻,蛇虫鼠蚁毒性强,所以逃过一劫,她毕竟没问过老人,不清楚具体情况,无法确定。
郑老颇为赞同,“以前就危险啊,我刚刚不是说过了么?现在还危险不?”
“危险。前年野猪还伤过人呢。”
一听野猪伤人,郑老关切地道:“野猪厉害着呢,连枪子儿都不怕,没出人命吧?”
“出过人命,死了人,也伤了人。”
薛逢道:“后来啊,这野猪之患解决了,功臣就在您老跟前站着。”
郑老吃惊极了,“你的本事这么大啊?”
“都是大家过奖了,也是人多势众,才把野猪解决。”齐淑芳很谦逊地回答。
“那也是了不起得很!”郑老喜欢有本事的孩子,忍不住对她刮目相看。和齐淑芳相处这么久,她不卑不亢无欲无求的态度自己都看在眼里,不像有些女孩子见到高级干部那眼神明显得谁都能看出来,为了往上爬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么一来,郑老对待齐淑芳自然而然比之前更加和蔼可亲。
齐淑芳又不是木头人,当然不会察觉不到。
回家后,她跟贺建国说起这件事。
贺建国年纪比她大好几岁,距离坝西山又近,当然知道这段过去。
“那时候炼钢,用的是土法,没有煤炭用木柴,北山矮,就是一座土山,没有危险性,树木细小,都被伐光了。坝西山之所以幸免于难,就跟郑老说的一样,当时植树造林是领导人发了话,积极响应号召,荒山好不容易才变成绿山,谁敢去伐树?再者,就和你说的一样了,老林危险,没人敢进去,还有就是老树粗大不好砍伐,斧头啊锯啊什么的都支援国家建设去了。后来因为炼钢、饥荒,三分天灾,七分人。祸,没危险性的山林都被大家造访了,唯独坝西山老林没有。倒也有人进去,有的有去无回,有的受了伤。”
那时候人没粮食吃,饿极了,不怕死地进山,可山里的野兽没东西吃,可不就得盯着进山的人?不像现在野兽逐渐减少,那时候野狼野猪多得很,四处撒野。
回忆这段历史,贺建国心有余悸。
齐淑芳抱着他,“都过去了,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对,会越来越好,现在已经比十来年前好很多了,以后肯定会更好。坝西山实在太危险了,你以后不要再去了。”
“看你说的,我什么时候遇到过危险啊?”
齐淑芳还是去了一趟,和贺建国一起,带着七斤,除了打猎,另外抓捕了十来只鹌鹑,最后挑两只最灵巧最健康的装在贺父编的竹笼里,送给准备启程回北京的郑老。
郑老果然很高兴。
郑老在古彭市住了一个月,在此期间,齐淑芳和郑老夫妇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客运段的蒋宏伟段长直接就叫王大姐交代她,接待郑老、照顾郑老、陪同郑老就是国家交给她的任务,等任务结束后再去上班,非常的通情达理。
等郑老离开后,因为没轮到她上班,所以齐淑芳尚有几日悠闲时光。
她正把春夏衣裳都拿出来清洗晾晒,何胜男红着眼睛抱着女儿找上了门。
“你这是怎么了?”齐淑芳记得李莹让自己开解何胜男的事情,但因为郑老的到来,忙忙碌碌一个月,暂时就没顾上,见到何胜男这副模样,连忙请到屋里坐下,柔声细问。
何胜男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齐淑芳不由得十分担心,何胜男一直都是热情洋溢积极向上,什么事情惹得她在自己跟前哭泣?李盼在她怀里“啊啊”地叫着,小脸似乎瘦了一圈,皮肤也比满月时黑了一点,不是很精神,齐淑芳皱了皱眉,疑惑不解。
李家的条件这么好,何家也不差,比起一个多月前,李盼似乎没长多少肉。
“来,盼盼,跟姨姨去找哥哥玩。”何胜男只顾着哭,齐淑芳一时半会问不出答案,就抱起盼盼,放到大床上,再把七斤从摇篮挪到床上。
三翻六坐七滚八爬,快六个月的七斤长得十分结实,穿得又不甚厚,刚把他放到床上,他就翻了一个身,撅着屁股向往前爬,可惜他还没长到可以爬的地步,手脚不够给力,爬啊爬啊爬不动,一脸磕到厚厚的褥子上,根本不用齐淑芳上前,自己就抬起头了,口水直流。
齐淑芳在他下巴处垫了一块手帕,又把比他小一个多月的盼盼挪到他对面,翻过来,让她趴着,双手握拳放在胸口下,小脑袋昂得很高。
盼盼晃着脑袋,很高兴。
同时,齐淑芳也在她下巴处垫了一块手帕。
盼盼抬着头,眨着眼,张着嘴,好奇地盯着和脸对脸头对头的七斤。
终于见到小孩子啦,两个小娃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啊啊大叫,高兴得不得了。
盯着盼盼看一会儿,七斤拱了拱屁股,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那叫一个响亮清脆,随着笑声,口水直下三千尺,全滴到手帕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七斤笑了一阵,不小心脸着了床,他扭啊扭,抬起来继续看着盼盼,继续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如此循环不绝,就好像他在捶桌笑话李盼一样。
婴儿的笑声和大人的笑声当然不一样,并不是哈哈声,但七斤的笑声就是这么个节奏。
盼盼眼睛睁得稍稍大了一点,嘴巴张得稍稍小了一些,扭脸看向床边的齐淑芳,那个小表情哟,齐淑芳好像看到了两个字,尴尬!
“小盼盼,哥哥是不是在笑你呀?”齐淑芳一脸莞尔。
盼盼还是一脸尴尬的懵懂。
片刻后,她重新把头扭回去,就以这副表情看着七斤,而七斤还在笑,不过他现在是笑一阵,歇一阵,没出现上气不接下气的情形,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何胜男破涕为笑:“小孩子怎么这么好玩呀?七斤在笑什么?是不是在笑话我们家的盼盼?在家里不觉得,和七斤一比,盼盼简直黑成了煤球,怎么这么黑呀?淑芳,你家七斤四个多月的时候多少斤?盼盼现在才十六斤多一点。”
十六斤多?比起七斤,轻了不少啊。
七斤在这个月份,连同棉衣一起称已经有十九斤了,而棉衣尿布没超过半斤重。
齐淑芳皱了皱眉:“盼盼长这样,你们是怎么带的呀?我看,和她三个月的时候差不多,一个多月,一点没长?”
这下子说到了何胜男的伤心事,眼圈很快就红了,眼泪又流了出来,气呼呼地道:“淑芳,你来评评理,到底是我的错,还是李威的错,还是李威爹妈的错!”
“怎么了?”
何胜男把自己自生产到现在积攒下来的委屈一股脑地告诉了她。
何胜男不傻,婆母有点重男轻女,她很快就察觉到了,也没说什么,反正重男轻女的人多了去,她已经习惯了,就是她祖父祖母不也重男轻女?因为她妈只生了她一个,说她爸位高权重无以为继,如果不是担心影响他爸的工作,恐怕早就撒泼打滚让她爸妈离婚了,到现在他们一家三口回老家祖父祖母都不给他们一个好脸色。
何胜男心想,婆母不疼自己女儿,自己两口子疼,连同自己爸妈,有他们的爱护,不会让女儿受到重男轻女风气的影响。
可是,李威竟然也有重男轻女的倾向!
过年的时候回李家,大年初一,李父李母给压岁钱,李武的儿子李成元和盼盼明面上得到的一样,一人十块钱。但是,何胜男无意中发现,李母另外又给李成元二十块钱,她忍下来了,后来李武玩得累了,因为热扯开棉袄领口,不小心扯出一个金链子系着的金锁,何胜男三言两语哄出真相,才知道是他出生时李母特地给的长命锁,全家人都知道,就她不知道!
盼盼生下来那么长时间了,别说长命锁,就是一串铜钱都没有得到过,平时出门带的桃枝还是外公外婆准备的,桃枝上红绳系着一大串五帝钱。
这就算了,何胜男不缺钱,也不在乎身外之物,但是在李家过年,李母对李成元嘘寒问暖,好吃的好喝的尽往李成元跟前堆,反观盼盼那么小,那么娇嫩,她竟然不闻不问,连一块尿布都没给盼盼换过,别说抱着哄了。
胜男憋了一肚子气,而李威居然置若罔闻。
“盼盼可是他的亲闺女,他咋就这么不在意?”何胜男说这句话时,声音微微带了点哽咽,“什么长命锁什么二十块钱,我统统都不要,我就是想让他们公平地对待孙子孙女,我有错吗?回到家里,我跟李威抱怨,他说我想多了,说李成元是孙子,将来需要传宗接代,本来就比女孩子重要。你听听,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李威为人处世挺不错,是贺建国比较好的一个朋友,怎么就看不破这一点?
齐淑芳无言以对。
何胜男擦了一把眼泪,“这些我就不说了,重男轻女的人是说不通的。可是,你看看盼盼瘦了多少?虽然我没有奶水,盼盼一直都是吃奶粉,但我带的时候明明是白白胖胖的,可送到家里给他们才带了几天,就又黑又瘦!当初可是说好了的,我上班,婆母在家带孩子,盼盼不用吃奶水,更容易带了。他们就是这么给我带孩子的!”
齐淑芳看了看李盼,可以趴着,也能抬头,就是翻身翻不过来,想翻身还得大人帮忙,还算正常,毕竟自己儿子大一个月多,在旁边翻来滚去,估计是笑够了,他现在一下子翻到这儿,一下子翻到那儿,滚来滚去,抓着手帕往嘴里塞,被齐淑芳轻轻拽了出来。
“难道盼盼送回家后一连几天你都没回去看看?”
“回去了。李家距离我和李威上班的地点有些远,骑自行车都得二十来分钟,当时都是晚上回去,灯光昏暗,我就没注意,第二天又早早起来去上班。等我周末白天一看,这才发现!”何胜男伸手给了自己一巴掌,一脸后悔,连声说自己粗心大意。
一记耳光过后,何胜男接着道:“如果只是这样,我还不至于生气,淑芳你知道吗?周末那天我是突然回去的,没和李威一起,你知道我看到什么情景吗?”
“什么情景?”齐淑芳猜测,可能这就是何胜男生气的最大原因。
“盼盼喝的是米汤,李成元抱着奶瓶喝的是奶粉!李成元五六岁了,早过了可以买奶粉的年龄,他喝的奶粉从何而来,还用我说吗?”何胜男差点崩溃了!
生产后受到的待遇不公平,不顺心,何胜男吃得再好都无法分泌乳汁,盼盼全靠那点奶粉度日,按照规矩领的供应根本就不够吃,她爸妈和她求这个求那个,弄别人因为母乳多而用不着的奶粉供应,要么就是去黑市买高价奶粉,简直是操碎了心!
结果呢?
她婆母把奶粉给五六岁的大孙子吃,给自己女儿喂米汤!
作者有话要说:朋友发了一个小视频,里面四个月的小男娃娃就这么笑话六个月的小女娃娃,搞笑死了,小女娃娃的表情那叫一个尴尬,我居然看到了大写加粗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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