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本眯着双眼一副昏昏入睡的模样,陡然听到这四句歌谣,猛的将双眼一睁,看向那唱曲的女子,微微错愕了一阵,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良久发出一声轻叹,自言自语的道:“杀尽江南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山僧不识英雄主,只顾哓哓问姓名。父皇此诗彰显大英雄本色,叫人好生敬佩?”
这女子所唱的四句曲子,乃本朝开国皇帝朱元璋所作,当年朱元璋与陈友谅一战,以少胜多击败陈友谅水军,次日黄昏时分微服私访至紫金山上的禅寺,主持看其煞气很重,就询其姓名。朱元璋不答,题诗一首而去:杀尽江南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山僧不识英雄主,只顾哓哓问姓名。霸气和杀气满溢纸上。不久,朱元璋与南京登基为帝,想起当年的这首诗词,便将当年的寺僧召到南京,询问当时题在壁上的这首诗尚在与否,这个寺僧不敢隐瞒,说已擦掉了。朱元璋闻听大怒,要杀掉这个寺僧,这个寺僧也是个聪明人,当日见朱元璋气度不凡,暗暗做了准备,此时看皇帝询问,不慌不忙的说道:“陛下的诗虽已不在,但小的在御制诗后写有四句。”“你写了什么?”朱元璋大声责问,老僧道:“写的是‘御笔题诗不敢留,留时只恐鬼神愁。尝将法水轻轻洗,犹有余光射斗牛。’”朱元璋听罢转怒为喜,一笑释之。这事儿发生鄱阳湖大战之后,事情又是英雄的事,所以在鄱阳湖一带流传很广,便是大明开国六十载,仍有人时时提起这桩趣事。
那老者一番感慨后,便没再多言,倒是坐在对面的中年汉子眯着双眼,敲打着手指将这一曲来来回回听了两遍,才轻轻吐了口气,道:“曲子好,人唱得也好,此地,此景、此曲、此人,算上这座别具一格的江南小楼,真恨不得就这么一直听下去,看下去才好?”
那老者本低着头思索什么,听了这话儿微微抬头看了中年汉子一眼,微微一笑道:“怎么?堂堂魏国公怕了?”
这两人不是别人,一个是当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硕果仅存的皇子――十七王宁王,另一个则是魏国公府当家的魏国公徐显宗,依大明的规矩,藩王不可私自出自己的封底,虽说十七王爷算上辈分是当今圣上的皇祖,可天家没亲情,规矩就是规矩,谁都一样,所以宁王固然德高望重,却也不敢以身犯险,只好委屈魏国公从南京秘密赶来此地说说话了。
徐显宗淡淡一笑道:“怕?当然怕,此人年纪轻轻,以一己之力,将完全落入你我掌握的苏州城愣是这么夺了回去,其手段,其心计无不让人拍案叫绝,短短两年的功夫,富户的田给退了,物价给平了,雪灾,水灾愣是半分影响都没有,就连你我不好看的商业税愣是被他办成了,这天下似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情,卑职走南闯北见过的人不少,敢做事,做大事的官儿也有不少,但似这等完全看不透的人还是头一次,焉能不怕?”
宁王默默的听着,其神情似在听一件无关紧要的琐事,时而从鼻腔里嗯了声,时而发出淡淡的微笑,时而颔了颔首,直到徐显宗说完了,才将脸上玩世不恭的神情一收而空,一双被岁月掩盖的双眼,发出慑人的光芒,沉吟了片刻,才缓缓的道:“本王不否认此人的手段不小,就连当年父皇不屑一顾的商业,他都有办法说服皇帝重新捡起来,还坏了祖宗定下的规矩,向天下商贾征收商业税,这份能耐,纵是本王亲自出马,也未必能做到这一点?可要说这事儿就此尘埃落定了,怕是为时尚早。”
徐显宗心头一动,看了一眼宁王,徐家是大家,算上各房的人数,少说也有百来号人,这么多人吃吃喝喝,还要维持魏国公的脸面,单靠朝廷的那点赏赐是远远不够的,况且自当年靖难一战,徐家就此一分为二,虽说出了一后二妃两国公显赫家势,可自家人知道自家的人苦楚,他这一脉因走错了一步,并不受待见。
...<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