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极大的痛楚而昏迷过去的修德,或许是有了前不久的经验,他很快的就在五分钟后就清醒了过来。
修德右手支撑起自己的身体靠在墙边,此时他的胸口上的旧伤感受到剧烈的疼痛,就连
左手那骨头粉碎的痛楚也不及,身体里的内脏彷佛不断发出警讯,那跳动的血管一震一震的让修德不得不接受这份存在。
「哈……哈……哈……」
因为这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修德只能够大声的喘息以抑止随时有可能再度昏过去的晕眩感。
当然,修德也察觉到那原本罩着在口鼻上的厚布已经不在上面,而在四周围的空气中也散布着令人这个镇上的所有人们惊骸的疾病,而且正被他大口大口的吸入体中,但他却没办法阻止自己这个行为,这是现在的他唯一所能做及唯一想做的事情──恢复体力,追上迪雅哥。没有错,就是这么简单又如此的单纯,但这却是他这趟旅行的理由,与终点。
至于在这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修德将它放在优先级中的最底层。
不论怎么说,修德只知道那份责任感都大于自己的任何事情,迪雅哥发生意外的那一天已经化成了无法消除的梗,深扎在内心之中,那时的决定所造成的后果或许只是个意外,但却没办法抹去那份内疚。
角落哭泣的稚音提醒了修德在这房间内还有三位染上结晶疾病的孩童,他说过他会尽力保护他们的,但是现在将他们留在这里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从修德现在还活着,以及那三个孩子同样毫发无伤的情形来看,那个有组织的团体来到这里的目的不会是杀人,或许只是单纯的劫走财物以及散布这种如瘟疫般的恐怖疾病而已。
修德手中紧握住那把巨剑并且将剑尖抵住地面,摇摇晃晃的以着借力的方式将自己撑起来,从那不断颤抖抽畜垂在一边的左手,剑尖与地面因摇晃不稳而发出的刺耳声音中可得知那个过程无疑是艰巨且难忍的。
他费力的将手上的武器放置在自己的背上,虽然以着目前的身体状况那造成的负担颇为沉重,但是这是他唯一的自保手段……巨剑的杀伤力固然庞大,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却不是最佳选择。
拖着残破的身躯,当修德的脚步停在窗前时后方传来女孩怯怯的声音。
「那个……大哥哥?」
修德放下正要跨出窗外的左脚,扭着脖子看向那个小女孩,一张巴掌大的可爱脸蛋,在那上面,左眼处却唐突的长出不该有的东西,三根长短不一的结晶体。
女孩一边咳嗽一边努力的爬到月光照得到的地方,她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痕,两条泪痕。
「大哥哥,我知道你是好人,那些敲墙进来的叔叔跟后来进来的姐姐是坏人,但是小蓝不是坏人,小蓝不会像他们一样胡乱的伤害别人……小蓝是我们的好朋友,他很厉害,一定能够帮助大哥哥你打败那些坏人的!虽然他很久没来找我们了……」
听到此,修德面露苦色缓缓的转过头,面向窗口轻声说道:
「对不起,那个时侯……」
修德摇摇头,他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无事于补,那一剑在那个情况下是无可避免的。
修德不理会还带着疑惑的女孩,就这样跨过了窗沿,然而就在这时,海港城镇的警钟也同时响起!
街户的烛火逐一亮起,巷角某一处发现到这不诡团体的呼喊揭开了这不平静的夜晚。
远处,在镇中心广场上,警备队员已经与那群趁夜袭来的恶徒发生了冲突,那武器相交的声响与生死瞬间的怒吼连身在远处山丘上的修德也听得到。
修德粗喘着气,快步跑向那战斗得最激烈的广场,他直觉的猜想迪雅哥如果真是身为这次意图散播结晶怪病的一份子的话,那身为弓箭手的她现在是最有可能支持这种场合的,必竟只要收拾掉镇上唯一的武力团体,那接下来他们想做什么事情都能够顺畅许多。
跑步的动作中,那不断甩动的左手传来令人晕眩的疼痛让他不得不用右手紧抓着,减少那份不必要的精力支出。
很快的,修德穿梭在城镇的巷弄中,急忙寻找快捷方式的他在阴暗的转角处撞见了三个口鼻掩着厚布的男子,他们正在地上摊开抢来的财物,进行着分赃的活动。
此时此地都不是进行这种活动的时侯,但是这三人却这么做了,而修德也理所当然的代替教导他们的人惩罚一下,无论是镇上的危机还是已被毁灭的左手!
在那三人察觉到时,修德已经跃进了巨剑的攻击范围,他单单一只右手伸往身后的巨剑,带着拔起的剑势,以剑背扫向两个靠近的头颅,砰的一声,那两个人已经头破血流的栽进垃圾堆中,短时间内是没有清醒的可能。
那剩下的一人在手碰触到剑柄的同时被修德一脚喘翻在地上,怪叫了一声,惊恐的看着修德单手高举的巨剑往他头壳砸下去……
修德看着眼球上吊、口吐白沫,裤裆传来尿骚味已被吓得晕过去的男人,修德的心情感到格外的沉重。
这一剑距离男子头部只到五公分的地面上,他没有杀死眼前这位正散播着怪病的可恶男子,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来,这样的人都不值得手下留情,但是这一剑他却犹豫了,在下意识中他仍然是个规循律法的国民,之前曾经交手的海贼与眼前的男子都是差不多的人物,他们在刀口上的日子也肯定有觉悟到死亡的一天,但修德却从未当过那位为他们进行死亡仪示的对手……但他刺向魔物的任何一剑却没有迷茫与迟疑。
「唔……」
因过度动作极引发的难忍据痛再次提醒了自己这个大意的后果,这次伤得很重,修德认为此刻也不适宜深究这个论点,所以也很快的就回到了状况,朝中央广场奔进。
虽然对这座海港小镇甚不熟悉,但是那清脆震耳的金属鏮击声及不时冒出的粗野脏话,还有那声光效果惊人的魔法都令修德能够往一个明显的方向前进。
「你们这群疾风盗贼团的疯子!竟妄想让镇上所有人都染上这种怪病!」
「没想到连尊贵的魔法师都来到这里!我们这乡下小镇到底哪里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远处传来的吶喊声不期然的令修德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他实在是没有意料到会有这样意外的巧合。
疾风盗贼团?这个名号可令修德印象深刻,原因不只因为疾风盗贼团是位于通缉榜单上名列前矛的恶劣团体,在他们这些图拉村的年青人出村时遇上这群恶匪份子时就已结下绝对称不上是美妙的难忘回忆。
修德还记得,那时的自己与岚斯特连手仍打不过那盗贼团中的一位魔法剑士,虽然现在的经历与实力都大不是从前的他,但是那段不堪的战斗仍然留下在心中留下了阴影……尤其在此时此刻,那魔法师似乎还是出自于疾风盗贼团的───嗯,虽然对于那为了努力修练魔法而赶至象牙塔的同伴感到抱歉,像魔法这样玄妙诡异的东西,修德一向是保持着敬谢不敏的态度,那种不自然的力量总是能够破坏既有的规则。
但是,一想到那遭遇意外而转变成柔弱半妖精少女的好友,修德的心境便又郁郁几分,那对自己无法原谅的沉重责任督促他加快脚步,尽管心中带着不少的疑问。
“为何迪雅哥会与疾风盗贼团一伙?为何迪雅哥会帮助这样不道德的事?为何她会像是不认识自己一般?”
无论如何,带着疑虑的修德还是抵达了中央广场,此时的场面已远不如前不久般的激烈,但却夹杂着紧张的绝望,也因此他很快的就分析出这场正义一方必败的战斗。
广场周围高矮不依的建筑物上站着凌散的弓手,在其中最高的警备办公所上更还有一位从头到脚包着灰袍的魔法师,底下的盗贼团们大概有五十几名手持着各式具杀伤力的武器,他们的人数与海港城镇警备队员差不多,但在刚刚的战斗中盗贼团依靠着弓手及魔法师时不时的帮助而成功将警备队员们压制在中央喷水池,而那群乡下警备员又因事情突发,来不及反应的关系,所有人的手上都只有剑、斧等近战的武器,所以当混战的情形被控制成现在的包围时,这座镇上的唯一的希望之火就已经熄灭了。
「嗯,做得好,疾风盗贼团的同伴们!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经过魔法加工而显得洪亮的指挥从那位站至最高点的灰袍法师传来,那道声音虽然沉稳,但却意外的年轻,海港镇警备队员个个的脸上都带着难掩的惊讶表情,他们刚刚可被这位不露面的法师整得稀哩哗啦!法师不仅仅只有担任着攻击手,他更以手势指挥着在场的所有疾风盗贼团团员,使得这群老实的警备队员面对到各种难以理解的阴险战术,以导致现今这种场面。
一时的变故使全场讶然无声,只剩下年轻法师从那低沉嗓音中吟唱出的咒语缭绕着缊静的广场。
异象横生,在咒语结束的那一时刻中央水池突然爆炸,那喷泉般的清水眨眼间笼罩了所有的警备队员,就在那一瞬间,原本还在四处喷洒的泉水结成了带着尖刺的巨大圆形冰块,那雾茫茫的寒气一下子散布在周围。
过了一会儿,冰雾已不再像之前般的浓厚,那活生生的表情被瞬间结冻在冰块中的模样出现在众盗贼的眼前。
警备队的成员大多数人的脸上都像是没发生什么事般,沉着脸疲累且绝望的看着他们,就像是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便被定格在这一刻,而少部份的人反应比较灵敏,在异状发生的瞬间就转过头去,但是冰块冻住的所有人中,没有人的视线能够注视到中央破损的喷水池,这样的景像让盗贼团的任何一位成员感到发毛,靠得比较近的盗贼成员更是集体往后踏了一大步,深怕这巨大的寒冰会将自己也一同吞噬进体内。
有一位说是幸运,却也可以说是不幸的警备队员,他刚刚的位置在最边缘处,在魔法发挥效用的瞬间,他从腰部以下的双腿就被瞬间结冻在这不可思议的力量中,那下半部渐渐不属于自己的感受让他几近发狂,他用手往下施力欲使自己从冰块中脱生,但却落得手掌上的皮肤沾黏在寒冰上的地步,在四周围的盗贼们望见那皮肉分离的惨状,不禁心跳加速,呼吸困难了起来。
那位可怜的警备队员在挣扎了几分钟后就停止了这无谓的行动,他饱受折磨的看着那如同恶魔般制造这等人间地狱的灰袍法师渐渐朝他走近,最后停在他的面前。
「现在在这里的这群人就是镇上所有的武装份子吗?」
夹杂着傲慢语气的低沉声音传来,眼前这位背着月光将容貌隐藏在罩袍的年轻男子,他微抬起下巴俯视着警备队员,手上凭空而出的冰剑直挺挺的与可怜男子的额头来个亲蜜接触。
「是的……」
在这种情况下,实话与谎言造成的后果是没有差别的,就算是欺骗他们还仍有更多的城镇自卫团体也只是在牺牲多余的性命。
「你们来到这……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为什么散布那种结晶怪病!」这位警备队员又再次提出了这个在刚刚不间断的问题,他真的想不透为什么一个盗贼团要冒这种会被大陆通缉的风险。
「啊啦,你不知道?」法师看着被冰冻住半边身体的男人,彷佛就像是在看一条无关紧要的丧家犬:「愚蠢的乡下渔夫,所谓的盗贼团,顾名思义不就是个四处抢劫钱财的背良团体吗?疾风盗贼团现在来到这里,为的目的当然也是相同的,至于“播种”的话,就当我们是多此一举吧!」
随手施了一个魔法,将警备队员连同的他队友们一般,冰冻了他的上半身,之后年轻法师毫不犹豫的下达了一连串命令。
「第一队负责以此为中心东面的扫荡,第三队负责西面的扫荡!第二队、第四队跟随在第一队、第三队后面,每一户、每一家都不得放过!发生任何突变状况立即使用传声水晶通知其它小队!弓手留守原地!记住,如非必要,切勿杀人!奸淫女性之事更是不可行!」朗声提到这,担任着指挥地步的魔法师突然想到了在这次行动中还有几个好男色的,为了保证不出现任何非道德画面,他又另外补充道:「当然,男性也同属在这个范围内!而任何违反规定者,下场大家都知道!」
法师从左而右扫视了所有人,在注意到几个人脸上出现可惜之色,他才满意的挥手平举在胸前,带着自信及威严。
「现在,行动开始!」
见到四个小队以整齐的队形各自离去执行任务,年轻法师仍然有些许的不满意,这离他理想中的部队还是有一段不小的差距,远不及能够与圣堂发生任何一次正面冲突的能力,但是像这样的龙蛇混杂的盗贼团体,他也不期待那些人能发挥到什么关键的可能性,顶多也就只能起到挡箭牌的功用,所以他才会使用这样恶毒带着传染性质的结晶粉末以分散圣堂的注意力,以引诱那个人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在广场上的所有盗贼都离开后,魔法师才慢步离开弓手们的视线,那毫无起伏不带点人气的行走方式让这些在屋顶上的擅长偷袭者都心生恐惧,丝毫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暗巷内,那拥有指挥权的年轻法师正双手分别按压着两边墙壁,呼呼的喘息着,一边调节着自己的呼吸,一边进入冥想回复自己的精神及魔力,这狼狈的模样说什么都不能让任何人望见。
刚刚那个魔法的确是秏费他太多的魔力了,将水池内的水元素激化,并且在瞬间将那四处暴流的清水结冻,然后把范围控制在刚好笼罩那群乡下土狗的圈内,就像是时间定格般将那无声的恐惧深植在每一个在场人的心中……那可不是个简简单单随手就能施展的低级魔法!但他就是有这样的必要营造出这种高深莫测的形象。
没错,就单纯论以实用性而言,以水池为媒介喷射出无数冰枪将被包围其中的人们击杀是更加的省时省力,但他要的只是个表演,不是魔法!其目的在为了让更多的盗贼成员能真正认识到自己,并在这虚伪的强大实力的威迫及崇拜下真正化身为能够任他使用的棋子,为了因应未来任何一个不确定因子,这手上的势力是得把持住的,这一丁点代价是值得的。
在某一个屋顶上,曚着厚布的半妖精少女正若有所有思的望着魔法师离去的黑暗角落,貌似在心中盘算不轨点子的她,其事实上那模样名副其实的阶段早就结束了,这位新入盗贼团的射手正什么都不想的发着呆,进入了纯天然的思绪,而在片刻后意识过来时,她总会觉得奇怪,因为在那唯一与王子那一年多来的不完整记忆中,那时的自己一向都是很勤快的,哪会浪费时间在这样没有意义的行为呢?但是此时此刻的她,却很容易在任何属于自己的时间中进入那放空的状态。
当心灵回复了平静,那在刚刚的战斗中毫不动脑,同时也不间断的拔弓取箭之姿令那该有的疲惫酸软一下子就涌上来,她想了想,觉得自己在此刻休息一下也不伤大雅吧?在心中为自己的偷懒行为洒下无数借口后,这位新进小盗贼理所当然的抱腿坐下。
这样的机会,在女子的身后,躲藏在另一栋石质建筑后方的巨剑男子是不会放过的,虽然依他的猜想,在刚刚那段时间中就有无数得已下手的机会。
男子将巨剑插回背部上的剑鞘,猫着那并不格外庞大的身躯,一步步的接近背弓少女,直到可下手的距离时,男子伸出完好的右手将还不知道抵抗的女弓手夹在自己的身上,然后一步跳下旁边的巷子,这行凶过程没有任何人发觉,而这也归功于那位魔法师,因为魔法师给于弓手所下达的命令仅仅只是“留守原地”,这让生性随便的盗贼们真的是“留守原地”各自偷懒着。
修德将那有着异族情调水蓝色头发少女放置在靠墙的木箱上,或许是因为与少女还拥有着所谓的“同伴感”的关系,并没有做出任何限制少女行动的举止,他就这样右手抓着左肩,背部靠墙的瞪视着少女的双眼。
少女如有默契般,也或许是天生就缺乏了危机感,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并没有大声呼叫着其它盗贼同伴,反而是歪着头,面带为难的说道:
「又是你吗?」
她知道眼前的他已经感染了那种病,对于这样迟早会因结晶而死的似熟年轻男子,她已经不再带着犹豫,此时这个面貌普通的家伙只让人觉得困扰,尤其是男子那扭曲得不成样的左手,总是莫名的让她担忧。
「我想,我们得谈谈。」
修德刻意压着嗓子说话,他觉得造成此时迪雅哥的局面或许是种很复杂的局面,这令他不知道该从何问起,而这个他曾经熟悉的好友,在某些反应上却像是其它人一般,那细微的程度在这短短的接触时间下他就能明显感受出来。
「谈什么呢?你和我不都应该只是陌生人吗?」少女面带微笑的询问着,在她的印象中是真的没有这号人物。
「就谈……妳额头上的装饰品。」
修德在刚刚就已经注意到了少女额头上那唯一与印象中不符合的细节。
「阿?这个吗?」少女下意识的摸了摸那个菱形芯片,她面带怀念与温柔的说道:「这是我家主人给我的,很特别、很精致不是吗?」
修德看着那陌生的表情,这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她从未给人的感觉……他知道他的感觉不会错,这个人就是迪雅哥,而唯一能解释这个状况的就是她的记忆出现了问题,甚至有可能被弄进了什么荒唐恶质的记忆,对的,只要是那个人,他曾经深查过生平资料的那个罪人王子就有那个能力!
「妳所说的主人是亚岚国的王子,那位被圣堂通缉的修葛罗斯吗?」
「是的,但请你注意你的语气。」
无论如何,看着自己好端端的老友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模样,那绝对是不好受的,尤其还是被塑造成这副莫名奇妙的忠犬模样,这令他不得不感受到残忍与愤怒!
修德走到少女的面前,右手按着后者的左肩,两人双眼对视毫无羞色,平常得宛如相识许久的青梅竹马──虽然基于某方面的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他只是个穷凶恶极的罪犯,我国王室的污点!」
「尽管如此,王子大人也还是我的主人。」平静的脸色毫无波澜。
「你……!」固执!迪雅哥那天生的性子果然没有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