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陪着吕言回了次家,但第二天的拍摄还得继续。徐克也如同吕言想象中一样,并没有因为昨天得知自己爷爷是‘吕乐’的事情而起了什么变化。如果硬要说些变化,那就是对自己的工作要求越来越苛刻了。
“言仔,你要记住一句话。拍电影如耕田一样,既要播种又要等收成,愿意去体验这种辛苦已是一种浪漫。”徐克坐在总机前,忽然扭头对吕言说了一句。
其实吕言知道徐克对《上海之夜》寄予了很多的理想,比如说这是电影工作室的第一部电影。比如说,他终于可以按自己的想法让女姓演员担任了次喜剧的主演。要知道《上海之夜》中张艾嘉和叶倩文的戏份比钟镇涛重,这在现在可是非常罕见的。
但吕言偏偏又觉得不论是剧本还是徐克拍摄的手法,都有太多不符合逻辑的地方。关键点就在巧合太多,而且坏在太巧——例如十年前在桥底有过盟约的人成了邻居,人海中有过瓜葛的人竟齐聚一室;
而且侥幸也太多,而且坏在太侥幸——例如被灌醉的叶倩文滚入床底得以保全贞节;向《马路天使》、《十字街头》致敬的地方太多,向老上海文艺遗留物取经的地方也太多——街头群众把一颗头左歪右歪的情景,立刻教人想起丁聪漫画里的那种恶趣味,用两个人十年后的重逢撑起整出戏,也有点力不从心,所以散乱的时候也太散乱,张艾嘉仓促间被推上舞台,机智献唱“嘻嘻哈哈之歌”,引来老板献花,似乎要埋设伏笔,却到底没有了下文,献花老板转眼又意欲染指被选为月历皇后的叶倩文。
吕言虽然总会有些畏惧片场的徐克,但对于电影中的诸多问题他都会很不客气的跟徐克提出自己的看法。当然,他的表达方式相对委婉很多,也不至于让徐克觉得自己过多的指手画脚。
毕竟徐克之所以要成立电影工作室,就是希望能够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拍摄。
不过对于这个问题,徐克却笑着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也让吕言明白,它不是现实的逻辑,不是灰了心的新世纪人的逻辑,它另有一种逻辑,是电影的逻辑,是徐克的逻辑,是热情的逻辑,是希望的逻辑。
斯蒂芬·金有名言“你要相信你所写的东西”,在吕言看来,徐克就是怀着极大的诚实去相信《上海之夜》里的一切巧合、一切遭逢,以及人和人之间的暖意。
忽然,吕言觉得自己眼前的徐克开始熟悉起来。他脾气暴躁,有姓格理想。他的那些电影的成功,与其说是电影技术的胜利,倒不如说是一种姓格理想的胜利。在徐克的电影里男人刚毅深沉,女人丰腴亮烈,《新蜀山剑侠》、《笑傲江湖》、《青蛇》、《黄飞鸿》都是这种姓格理想的结晶。
“cut!”当徐克喊出这声时,来到台湾三天的大家都松了口气。这是最后一组镜头的拍摄,大家总算可以回香港了。
其实剧组中怕是钟镇涛最心急了,因为《青蛙王子》也是临近尾声。剩余的桥段,大多数都需要他这位男主角的出现。
演员们都疲惫的拖着身躯回去洗漱、休息,工作人员们收拾着道具跟器械。吕言则安静的站在徐克身后,这位导演永远是这么一丝不苟。哪怕拍摄结束,他还是反复再看看拍摄的片段究竟有什么疏漏。